第九百三十四章 王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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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存在的东西应该怎么去延续?不存在的东西应该怎么存在?
知晓不列颠和光明神殿谈判的详细内容之前,莫德雷德就感觉不对劲。本地和不列颠的情报传达被封锁,停留在赛里维斯的旧贵族也都选择封口不谈。她前些时间对萨塞尔说了自己的想法,巫师端详了她半响,接着,竟把他整理过的文件全都扔了过来,——然后她才想起来,这个巫师也是裁判所的上位者。等到了解不列颠宫廷即将发生的动荡后,她的脸变得煞白,这些材料彻底证实了自己心中的忧虑。
对父王来说,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战友情。
等莫德雷德找到自己的骑士,——也就是她不列颠临行前带来赛里维斯的亲信,看到他们也都被下了封口令,只知道支支吾吾时,莫德雷德像癫痫病人一样狂怒不已。她扯掉了房间里的铁格窗户,把监狱一样的混凝土墙壁砸了一堆坑洞,将里面的钢筋撕得到处都是。最后她一声不吭地离开不列颠的落脚点,就在这地方夜不归宿了好多天。
一天天过去,莫德雷德一边探测心中的空洞,为此感到烦躁不已,一边跟父王对着干......算是对着干吗?她只是在召唤不满阿尔托莉雅的政策又不知如何去做的人而已,她当然不是谋反,只是为了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,并且让独断的父王无话可说。
靠着萨塞尔搭了把手,莫德雷德找到了居住在赛里维斯其它城区的老战友,外加他们此地跟随的四百多名扈从骑士——都召集了起来,就等待稍后追随她动身。和所有不列颠子民一样,他们都经历过战争的洗礼,血中流淌着火焰,同时也无法掩饰对不列颠时局变化的忧虑。
“要怨就怨即将到来的大战吧!怨那些勾结外敌的叛徒吧!”考虑种种,莫德雷德还是没把仇恨情绪引到父王身上,至于理由,自然是当下的时机容不下这等冲突,“这些事除了父王的亲信以外,就只有我们知道。也就是说,除了她,还有我,没有任何人知晓真相,知晓如何去领导国民!”
由于知晓此事的严重性,以及内外矛盾的先后次序,莫德雷德不仅需要维持自己行为的正当性,维持哪怕阿尔托莉雅也无法反对的立场,更要先把叛徒揪出来——先抵御即将到来的大战。
但是,她要按她自己的想法去做,而不是跟着父王的命令亦步亦趋。赛里维斯本地也好,不列颠境内也好,她都不缺乏效忠自己的人。她要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取得“权威”。
和只知道在此地效仿赛里维斯的阿尔托莉雅不一样,她亲历过“黑暗之地”贝尔纳奇斯的大战场,她见识过遍地的壕沟、深坑、炮火轰鸣和铁丝网,同时她也见识过大规模的巫术对抗。她乃是为战争而生,她的骨血都是在战火炙烤中长大,当父王在这地方给锅炉运煤的时候,——她在遍地死尸的黑暗之地徘徊了好几年!
倘若要说和平年代她的命运还岌岌可危,然而如今,她的骨血将要再次从战火中生长,她的命运已经脱离她独断的父王了!
这个世界多么疯狂啊,和平使人腐烂,反倒是神圣的战火却能让人兴奋地颤抖。
然后她看了一眼手里的扑克牌。
莫德雷德把这张破纸片扔进弃牌堆。她感到离奇的恼怒。
“你们是不是有人在耍诈?”
鸟毛理也不理,只管抄起她那张牌,亮出四张j,弃掉一张q,满脸天真少女似得淳朴笑容。看到这糟糕至极的信号,莫德雷德就知道她下一轮肯定撂牌,手里那一张绝对不会大过2。莫德雷德几乎要情绪失控,把水杯捏成了玻璃渣子。她强忍住用力砸桌子的冲动,免得把这玩意砸碎。她自从坐到这里开始,还没有赢过一次。
“怎么可能有人耍诈,伙计?”老提克阴阳怪气地说。
这个老巫师最开始管她叫“楚楚可怜的公主殿下”,个中嘲讽意味十足,后来被她殴打过之后换成了“王子殿下”,后来又被她殴打之后换成了“两支傻牛角”,后来又被她殴打几次之后就只管她叫“伙计”了。据说这个雇佣兵军队的头领外号都是由他带头起的,大多数人那时都刚加入黑剑,因而只能被迫接受,——不过莫德雷德不同,她是局外人,所以她根本不会迫于情势接受任何嘲笑性质的“外号”。
老巫师没有理会鸟毛的弃牌,只自己抓了一张,把手里的牌凑到眼前。然后他亮出三张4,弃掉一张2。老提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,敲了敲剩下的两张牌,才用惋惜至极的语气对鸟毛开口说:“你最好有张a,弄丢了妹妹的傻子。”
莫德雷德看到这个鸟毛还是满含蓄柔和的微笑,却僵硬了不少。不过,弄丢了妹妹是怎么一回事?然而她既懒得追问,也不感兴趣。尽管如此,在打牌的时候拿弄丢了妹妹这种事情嘲讽对手......萨塞尔的手下倒真是跟他一丘之貉。
一帮缺乏同理心的罪犯,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幸灾乐祸。
独眼拿走老提克的2,又亮出另外三张牌,弃掉一张牌3。他用猫头鹰一样的眼神不停骚扰鸟毛,好似打算看她敢不敢撂牌。看上去好像独眼对鸟毛有意思似的。然而,据说这个独眼巫师的嗜好是鸡-奸?而且还占过老提克的便宜?
实在无法想象。
莫德雷德觉得这里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在耍诈。
于是她又抽了一张,是6。“见鬼!你们一定都在耍诈!”莫德雷德瞪大眼睛,把6砸进牌堆里。她手里的牌都烂到家了。
“我们要讲道理,争辩,而不是耍无赖。”独眼用沉闷的声音说,他说话总是很沉闷。“决胜负的时候就要到了,伙计,该不会你手里的全是烂牌吧?”很好,你猜对了,奖励你我昨天吃剩下的烂番茄。讲到这里,独眼突然换了个话题,“看到那东西了吗,伙计?据说间谍从你老家弄来了情报,要用它展示。”
塞蕾西娅正在接电线,莫德雷德盯了一阵她手里黑咕隆咚的小匣子,但没搞清楚那是什么玩意。“该不会又是赛里维斯弄出来的怪东西吧。”她问,“做什么用的?接电线之后能把这栋建筑弄塌吗?”她把一张牌朝鸟毛丢出去,“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了,黄毛丫头,我们都在等你的牌呢!”
老提克盯着她,用大拇指抠弄手里的牌角。“我们的雇主打算让我们跟着你走,不过我总觉得你们那边怪事太多。预言、伪预言、预示的梦、神启、各种乱七八糟的人。最近赛里维斯满街都是自称预言家的神棍,好像最近几天才突然冒出来一样,而且还都在预言你们那儿,叫什么来着?不列颠?你有时候甚至是里面的主角。”
“如果我真是预言的主角,那萨塞尔让你们跟着我,就是你们作出了最合适的选择!”她还没扔掉手里的牌,就见塞蕾西娅把萨塞尔叫了过去,说这东西哪里有点问题。他们俩个闷头捣鼓了一阵,然后才顺利开启小匣子——只见墙上出现了一副图像。“什么玩意?”莫德雷德叫出声来。
其它人也都转过脸去。
黑咕隆咚的墙上印着一副黑白图片,和报纸上的照片差不多——只是有点虚影,而且面积大得过了头。展现的图像是赛里维斯的港口和外城区一隅,然而视角高得过了头,像是从飞空艇上拍的。她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图像,和巫师的手段有些相似,但也似乎有些区别。这是完全利用真实存在的光创造的图像,而且还不是巫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