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你想知道秘密吗?
凯撒的宫殿不久前还有些许完好的遗留,不过如今,恐怕也离毁灭不远了。
乌托尔和黑色铠甲也已经消失不见。
不知为什么,提兹列纳斯有点想撒尿。
......
在这片曾经是凯撒宫殿的锥形虚空四周,除了执政官刻下法阵的地板以外,一切建筑都荡然无存。穹窿和墙壁逐渐崩解,街道以及其中躲藏的民众紧随其后,挤成一团烂肉,连大火也没有烧尽的大理石雕像都毁于一旦。血肉、泥土和石块全都被压成一堆无可名状的庞大球体,悬在半空中。它就仿佛是微缩的天球本身,并且仍然不断向其内部坍缩。哪怕只盯着它看上一会儿,也让希尔维亚头晕目眩。
而她甚至能看到不可见的游魂——一群群煞白的人脸如蜂巢般拥挤在一起,如飘满浮尸的海浪般不断起伏,其眼眶就像黑色的针尖,聚拢成数以千计、万计的簇状孔洞。但最让她惊异的是还在汇聚拢来的风暴。事实上,从天际的云层到地底的宫殿,已经连成千万道锁链般的烟尘帷幕:白垩色的火与焦烟从全城向此地奔流,灰烬化作滚滚长河,云层宛若环形大瀑布,粉碎的建筑废墟就像一场疾驰的雪崩。
在这一切之中,正是地底宫殿的法阵上不断激发的黑色闪电。整片整片的城区被吞噬、崩溃,以凯撒的宫殿为中心点剜出倒置的圆锥形虚空,其中蛮族、奴隶、暴动的公民们恐怕死了得有半数。
若非有铺满地底的奥塔塔罗矿渣阻碍,——这些奇异物质能够稳定现实世界的结构,——这空洞恐怕就是球形了。
“真是壮观......”军团长阿尔泰尔感叹道,“希尔维亚,你觉得,这一幕配得上是罗马大火的落幕吗?”
阿拉桑王室的末代血脉和传世的画家、雕塑家吗?这家伙倒真是个艺术狂人,恐怕尼禄本人都没她这样扭曲偏执。希尔维亚想着执政官究竟是否会感到愧疚,不过她自己也不会有丝毫不忍,更何况是对方呢?
反正这些被煽动的暴民留在罗马也会影响凯撒的执政,倒不如死了方便快捷。
希尔维亚把父亲给她的护身符捏在手心,攥得更紧了,眼看奔流的尘埃长河越过自己的身体,最终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内。
近处几乎化作虚无,远方的毁灭仍然在继续,却由于烟尘的为谋变得模糊不清。亡魂聚集成的孽物在哀叫,在挣扎不休,声音诡异难辨,仿佛把一切都浸泡在水底。
希尔维亚看到执政官抬手遮脸,眯起眼睛,眺望远方某种极其明亮的事物。于是她顺着这方向看去,瞥见一个穿闪耀红色外衣的人影踏着闪烁的法阵朝这边走来。那是尼禄,但相当不对劲。
只见这位凯撒步履蹒跚,目光茫然,似乎为头痛和忘却所困扰。她的头发散开了,顺着狂风在背后和肩上左右摇摆。
然后在远方的狂风和气流中钻出了许多影子。和凡人不同,他们都是不死的,是这场灾害中最大的幸存者。
世界越来越模糊,这些影子却越来越清晰。他们不受气流影响,不过从身体里不断有灰烬抽离,仿佛他们本来就是由灰尘构成的血肉。
“是米拉瓦的不死者们......”执政官仿佛忽然换了一个灵魂,换了一种口气和说话的腔调,“我想到了一个男扮女装的骑士......”
......
“虽然甩掉了契罗,但老米伊尔还是被送走了。”执剑的乌托尔军团长说,“如今他既不在天球的范围里,也不在附属于天球的迷道中,——天球的虚空是一无所有的。契罗很快就会赶到,我希望你能认清现实。”
“这样的事情迟早还会发生,尼禄也迟早会灭亡。”
“你觉得自己更有资格当皇帝吗,米拉瓦?”
“你要借尼禄行使自己的目的,我也要借这帝国行使自己的目的。”
“为何不去七城?”
“我毕生的心血都被法兰克皇帝查理曼手下的骑士偷了。如今我的不死者绝大多数都发了疯,剩下的也很难再大规模补充。”
“那是你自己的问题。”
“为什么你要拒绝我给出的条件呢,乌托尔?”
“因为我知道,你不可能把帝国军团放心交给我,米拉瓦。”
“那是因为你想杀死亡神殿的神殿之主,你会为此让帝国蒙受不该蒙受的损失,我以为你是白日做梦。”
“可能性总是存在,而且你自己不也想对付光明神殿吗,米拉瓦?我听闻你想把索莱尔绑回去拘禁起来,这才叫白日做梦。”
“我们为何要在这里互相嘲笑?”
“也许是由于我没心情对你动手,米拉瓦,除了凯撒的帝位争端以外,我和你没有任何矛盾。”
“迟早会改变的,一切都是。”
“在这之前,胡德一定要死,我甚至能为此投靠光明神殿,——只要他们接受。”
“你的确疯了,把军团长位置交给你的尼禄也疯了。”
吸引着一切向中央坍塌的虚无终于破碎,如一场宏伟的震荡向外扩散开来。冲击使得远方山脉都在颤抖。
就像奥拉格说的,他想到,现世实在太过脆弱,一触即溃。
......
尼禄再一次从建筑废料里挣扎着爬出来,拍掉满身灰土,她环顾四周,瞪大绿眼眸朝远方凝望。她以前也曾站在宫殿的至高点如此凝望,如今想来却恍如隔世。她本来构思了不少诗篇,在这等宏伟的毁灭中却已哑口无言,——没有尸体,没有烧焦的残骸,没有悲情的离别和依稀可辨的火中遗迹,只有一个洒满石头和沙砾的锥形瓦砾堆。
凡人是能够创造出宏伟的宫殿和辉煌的城堡,然而这种摧枯拉朽的毁灭乃是人力完全不能企及的。
不是面目全非的程度,也没有丝毫值得悼念的影子,只有平平无奇的、一无所有的空虚。她视线尽头的一切都没有了,顺着倾斜的石头坡地往上看,居然直接是一望无际的夜空。不止曾经的宫殿不复得见,城墙、高塔、大理石雕像哪怕是火也烧不尽的宏伟建筑,统统不翼而飞,平等地铺陈其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