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奴隶的记忆
阿尔托莉雅刚想说话，“但是——”
贞德抬起一只手，阻止她的发言。
“此人必须被带去裁判所，去接受唯一能宽恕她少许罪孽的神圣任务。”裁判官说道，“至于你，阿尔托莉雅，显然你和这两个骑士不一样，你无权决定接下来自己要去哪里。你必须待在赛里维斯，抵达你命运的分岔点，——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所谓的命运分叉点算是什么。至于这二位，如果想要跟去裁判所见识奥拉格的记忆碎片，你们大可一同前往。至于这个叫曼芭芭拉的小鬼，我要求你识相一点，并且懂得我会勉为其难地放过你。但是，这件事之后我不想再见到你，永远不想。去你该去的地方，明白吗？”
阿尔托莉雅看看戴安娜，再看看戴安娜的友人。
这些信仰狂人真是麻烦。
“但她是——”布拉迪曼特还想说话。
裁判官照旧毫无礼貌地打断她：“这位从坟墓里挖出来的骑士，你最好明白，信仰是纯粹的热情。我们以无知划出界限，把无法言说的情感和道德都寄托在无法言说的神圣存在之中。这意味着，你们作为世俗中人，你们说出的任何可能、做出的任何判断我都不会考虑。你们想要唤起的任何道德抉择或心灵寄托，也都不会比无法言说的神圣存在更加真实。因此，我们是无法达成共识的。”
这没文化的村姑谈起信仰，为何好似熟读经卷的经院哲学家？莫非是那黑巫师教给她的？
“那就这样吧。”阿尔托莉雅说，她对这事缺乏理解。若有那黑巫师在后面指导，关于信仰一途，她是说不过这人的。
贞德把劈在桌子里的剑归鞘，然后站起来，领着戴安娜的友人跟查理曼的两位骑士离开了这个塔楼。自从当年裁判所一剑劈烂了圆桌骑士的圆桌，她就很喜欢把桌子当剑靶。
戴安娜看着她的友人离去，抿着嘴，最终只叹了口气：“有些时候，我确实能明白人们在这世界上的无力感。”
“那只是因为你涉足太深了，面临的责难也太多了。”阿尔托莉雅拍拍她的肩膀，发现当年尚未成年的小女孩竟然已经比她高了半个头，不由有些惊讶。时间过得可真快。从那时到现在，已经有十多年了。
十多年了。
......
灰精灵的行进依旧缓慢，或者说，自从营地里人类俘虏越来越多，他们的速度就越来越慢。当然了，作为皇帝罗拉德任命的奴隶领袖，乌迪纳斯仍然享受着荣誉和光明，他的地位甚至比普通的灰精灵武者更高，接近于皇帝的侍臣，而非可悲的人类奴隶。
等到赛里维斯共和国边境第一条战线负隅顽抗了数日之后，不朽的神尸终于在地平线尽头出现。就像终于感到自己的命运一样，他这群同胞抛下遍地火炮和壕沟、铁丝网，惊慌逃窜。皇帝和术士之王都未出手，并且正如哈纳尔·莫萨格保证的，所谓的机械和工业化不值一提，没有抵达形而上的世俗技艺不过是泥沙垒成的堡垒而已。
他们迟早会屈膝投降。
除此以外，由于罗拉德坚壁清野的战术，也由于勒斯尔北方的地形，乌迪纳斯很少有机会目睹这支远征军的全貌。虽然从未遭遇失败的事实为每个人——哪怕是老奴隶们——都带来了可观的战利品，但罗拉德仍然下令部族沿途搜刮，迫使他们掘光沿途每一个宅邸，找出每一份补给与财富，抓住每一个逃跑的人类，送入奴隶队。
从偶尔得知的点滴消息中，乌迪纳斯得知勒斯尔的军队完全无力抵抗，从不列颠到赛里维斯共和国所有城邦，要么就屈膝投降，要么就早早逃跑，要么就被轻易破城，然后口粮、财富、牲畜与人都全数充军。
他们的脊梁已经被打断了，——至少皇帝罗拉德是这样断定的——，除了一次次胜利和凯旋，已经没有什么阻挡在他们和预言之地之间了。虽然乌迪纳斯到现在也不明白，抛弃故土，把全族希望都押在所谓的古老预言上，这究竟有何意义。不过，他是皇帝，连术士之王也无法违抗，更别说是其它灰精灵了。
把沿途叫做铁轨的东西熔成钢铁兵刃之后，阴影王国的第一支分队绕过复杂的山川地势，来到海边扎营，并在此处目睹不朽神尸穿过，留下无底的深渊沟壑。他们举行了隆重的庆典，来庆祝迄今为止的收获。
至于在勒斯尔北方旅行过的乌迪纳斯，他看得出来，除去少部分不信仰光明神殿的王国和城邦以外，光明神殿已经让所有人彻底抛弃了勒斯尔北方。当他和奴隶营穿过先头军队经过的海岸，一路上只能见到成百上千村镇被逃亡者自己焚毁后残留的遗迹，往外冒着滚滚黑烟。
很多坚持本地习俗的古老村镇不信任光明神殿，以为自己偷偷躲在村子里就不会被发现，如今这些人全都进了奴隶营地。相比之下，他们的领主倒是早无踪影。除了这次赛里维斯共和国组织的现代军队，灰精灵也未遭受过成规模的抵抗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坚壁清野后的附近已经再无威胁，有不少队伍分散开来，沿着不朽神尸遗留的无底深渊四处徘徊，前往勒斯尔北方被占据的村镇和城邦。只是每个城市城市都没有了原住民，商铺也都关闭，只有灰精灵卫士沉默地驻扎其中，让想要重回故地的乌迪纳斯感动失望不已。
与此同时发生了层出不穷的屠杀报告，然而绝大多数竟然来自奴隶营地，而不是灰精灵的作为。在一座抵抗了几个小时就破城的山崖要塞里，和本地人有世仇的奴隶们带头涌入城市，把守军从墙上扔下了悬崖。一批对领主有仇恨的农民带路打开城门，献出城市，以此为交换，他们把领主一家肆意蹂躏后吊在城门口绞死。难民四处逃窜，却蜂拥而上把前往抵抗异族的小股军队俘虏献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