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余乃是完美的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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灰精灵的巫术在堆积着尸骨残骸的地面上肆意泼洒,从奥塔塔罗物质也无法抑制的迷道裂隙中喷涌而出,犁过遍布疮痍的世界。到处都是尖叫声和怒号声,在炮火和破碎的空间中听上去是如此微不可闻。终于,术士之王哈纳尔·莫萨格从他扭曲的灵魂中取得珊珊来迟的清醒。一个无比短暂的瞬息之后,人们见到从灰精灵的营地往仿制的天球,其路径上的一切都崩溃解体,其中不见血肉泥泞或金属破片,只有诡异无比的几何形汇成海啸,被飓风扬上天空。沿途中几十名法师只有十多个仓皇逃离,当场消失,其它还没来得及注意到事情的发生,就在无法抵御的崩解中化为乌有。
以术士之王的清醒为转折点,战场中心的一切都乱了套。死亡有条不紊地降临,营地附近勒斯尔的战果都被无声的阴影吞没。短暂的时间之后,中央区域环绕灰精灵聚拢而来的环形战线就被彻底击破。巫术和炮火混战变成灰精灵组织严谨的推进,方向正是屹立天穹的赛里维斯,传说,那里有着改变异族命运的启示。
而在远方的炮火阵地和援军前,混乱的战况则不断升级。到处都是纳格拉群落发出野兽一样的嚎叫,如鲜血漫过崎岖的大地;毛发蓬乱的约述亚巨人顺着壕沟往前狂奔,踩死、砸死和吃掉沿途的人类士兵,势不可挡;扭曲物理规律的高等纳格拉如诡异的海市蜃楼,缓缓往前跨出。它们似乎全然不顾生命,也没有任何阵形,唯一的打算就是阻挡勒斯尔援军,踏平炮火阵地,为灰精灵寻觅启示的意愿开出道路。
这些约述亚巨人并非从外界而来,而是自人类的尸骸血肉中不断诞生。形体巨大的高等纳格拉走到哪里,死者血如泉涌的断肢和头颅就在哪里聚拢、黏合,就着地上毁坏的武器、四处飞舞的亡魂化作千疮百孔的巨人。他们溃烂的皮肤上到处都是空洞的人脸,不断发出啼哭,脖颈上黏合的扭曲怪脸则怪笑不止,为这份杀戮和痛苦感到惊人的狂喜。
巨蜘蛛一样的高等纳格拉屹立于任何坡度的残垣中,有的甚至走上垂直的峭壁,迈上悬浮的巨石,踏过连婴儿的重量都无法承担的瓦砾堆。它们不受客体世界的限制,不受重力的约束,仿佛虚幻的蓝色灯塔。污秽的光从它们身上拉长放大的人脸里呕出,穿过尘埃和烟霾,在有规律可循的客体世界留下混乱的、无法理解的伤痕,——山石凌空,沉重的巨炮像羽毛一样悬浮而上,人在天空如溺水般无助地游动。
它们阻挡——或者说至少是极大拖延了——援军和炮阵对战场中心的支援。
除去这些诞生于黑巫术的扭曲的非自然生灵,其它异族都在战场中心聚拢,势不可挡地往赛里维斯推进。此前分散的灰精灵部族术士都集结完毕,寂静而漫长的阵线一层叠一层,之后他们循着巫术犁出的峡谷、山峦往神尸撕开的天球空洞前进。群聚的灰精灵术士以其古老的知识帮族群犁出更多空隙。阴霾密布的云雾形成大非自然的龙卷风,往各个方向呼啸而去,遮蔽了视线,阻绝了光芒和声音,有的龙卷风汇成一体,从地上张望,就像汪洋大海中可怕的大漩涡。
此时神尸还在鞭笞赛里维斯的外壳,冲击力强大到仿佛世界的基底支柱都在碎裂。鬼魅和幽灵一样的加克人在龙卷风的边缘穿梭,不受影响地寻觅勒斯尔的法师,将其群聚撕开,然后消失原地,只留下空洞的痛苦。一片触目惊心的惨状之上,黑暗的球体仍然巍峨不动,仿佛宣告着一切的起始和终结。
不管身后之事究竟怎样,身体的创伤也好,妻子的意愿也罢,阿尔托莉雅终究都要站在战场上,站在这远离故土的地方。她在乎一切,——她想要去在乎,但她更在乎那些关乎种族存亡的大事。此时此刻,除了把桂妮薇儿一如既往抛在脑后,她没有其它任何选择。高文将一头加克形变者——肮脏的雪狼——举到半空,用蛮力撕裂其头颅,接着高文挥剑穿透虚无,将另一个鬼魅般的身体齐腰切开。更后方,法师们以崎岖大地上的壕沟和掩体为阻碍,试图阻挡、压熄狂吹的暴风。
巫术。自从炮火的支援被黑巫师的怪物们阻隔开之后,全世界就都是巫术了。阿尔托莉雅运用了所有能耐与经验指挥这批部队前进,在大地崎岖的疮痍中穿梭,在分割开的战场里寻觅一线希望。她没有闲暇去感受私情,也没有闲暇去顾及个人的绝望。
但她还是很想诅咒萨塞尔·贝特拉菲奥,想象自己怎样才能更加痛苦地杀死他,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她的压力一样。
忽然之间,发生了预计之外的事情,压力得以缓解,她也能够喘息片刻。阿尔托莉雅环顾四周,除了遮蔽穹窿的积雨云和遍布大地的灰色龙卷风,整个世界如此空洞。在飓风的呼啸声和遥远的炮火声之间,她听到号角声穿透尘云,回响在废墟之上。
“来晚了,陛下。”梅林出现在她一旁,一头黑发,一身破破烂烂的斗篷。
她擦掉嘴角的血。“你这样子是怎么回事?”
“这是我第一帝国时代的身体。”她说,“已经很久没用过了,不过今天算是状况之外,不得不拿出来用用。”
“算了,我不想问你这事了。这地方简直就是一团糟。”阿尔托莉雅深吸一口气,“来的支援是谁?”
梅林指向远方那些发光的人影。“加拉哈德,还有其它光明神殿派遣的高阶骑士们,包括裁判所的审判官,都在这里。”
“我真希望他们能派上用场。”她不抱希望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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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够了,”尼禄说,“余以为已经够了。你们走吧,余的挚友玛琪露,还有你这心怀叵测的老头。余要独处,余在这可悲的舞台上看到的事情很多,然而你们浅薄的反应却让余恼火无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