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必要的决定
“关于什么?”
“你的远亲,”铸骨者把甲虫壳咀嚼得嘎嘣作响,“——那个逃跑的女伯爵。还想恢复你儿子卡里夫遭受扭曲的心智吗?”
“至少他没有把自己当成一条狗,”他回答说,“我觉得,没有必要给自己找更多麻烦了。”奥克亚提尽量表现的平静自若,尽管这种姿态他表现得并不自然。他的本性其实和平静、和有耐心全然相反,不过,他多年来一直有在磨练。
“觉得我会骗你?我还不至于在这件事上骗你。”丝·伊贝尔说道,“离开阴影森林的废墟以前,我顺带找到了卡米拉伯爵逃亡的足迹。十六年以前,她一直在战争的中心区域附近——哈纳尔·莫萨格夷平了一整个要塞的地方——作战,当然,是以流亡者的身份。”她敲了一下自己白骨面具上的鹿角,“不知出于什么途径,卡米拉跟着那群巫师和他们的仆人离开了。她退入了荒芜的废弃迷道萨什卡,如今待在完全不受现实秩序管辖的地方。那地方的法律和俗世王国差异巨大,秩序也混乱不堪,想必她已经在筹谋自己的下一场血祭了。对卡米拉这类想完全发掘出先祖记忆,而且有了点苗头的人......”
“你觉得她是一种危害,”奥克亚提点点头,“既然如此,为什么你不出面处理,却要来唆使我?”
“也许你不一定渴望复仇,不过卡米拉一定渴望复仇。”铸骨者说,“况且你也无法保证,万一她当真发掘出先祖之血,卡里夫会变得怎样,对吗?你能想象一个快病死的虚弱无力的乞丐忽然用蛮力扯断了锁链,然后把附近的人都咬死、杀死吗?有时候就是会发生这样的事情,只要几个匪夷所思的音节,人的血肉灵魂就会像油一样烧起来,被驱动着做出他们自己都无法想像的事情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蜡烛烧尽是怎样,然后他就会变得怎样。”
“你每次不请自来的预言都和恐吓无异。”
“我只是说出你们害怕却又不敢去想的事情。”
“有任何解决的途径吗?——至少是建议,铸骨者阁下?”
“没有,但人们的命运都通往七城,无论是你,还是那些巫师和他们的仆人。我只希望你做好准备,——各种准备。”
“你又在提出问题却又不给任何答案。”奥克亚提说,“总是如此。”
铸骨者稍稍低头,把眼睛挡在骨质面具的阴影中。“听着,奥克亚提,仔细听我说。如果再早些年,我确实可以给你更多建议。但如今这绝对不可能。某种无法想象的东西潜伏在他们的城市,那是疯狂的巫师在探询道途时扭曲自我诞生的怪物。发了疯的求知者们无视世界运转的规律,一边撕裂自己,一边往界限那侧走去。这些人最终让自己徘徊在自我扼杀的边缘,精神残缺,肉体消亡,自我认知逐渐死去,但与此同时,他们的危险性好比那些瘟疫一样的外域诸神。”
奥克亚提很早就发现,铸骨者也好,光明神殿也罢,他们都认为这世界的运转遵循着不可违逆的规律,命运在其中自有其定数。在既成定数的命运之外,虽然通常把黑巫师称作唯一的背叛者和罪人,实际上整个巫师群体都有其原罪。
神仆曾经对他说,巫师们的道途,实际上就是以求知为名义将正义颠覆为邪恶、将秩序撕裂为混乱、将理性扭曲为恐怖,然后深入其中违背命运的道途。某种语焉不详的称作上升者的东西,正是这一道途的终点。光明神殿对巫师的管辖,实际上乃是对其道途的引导和规避。一旦失去这一引导,也即巫师们获得全然自由,最终产生的就一定会是灾厄。黑暗之地被称作黑暗之地,也不全是因为那些崇拜邪物的黑巫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