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你在追寻,莫德雷德
“我不会占用你的屋子,莫德雷德,如果你死了,我不会继续待在这里,我会去七城的其它角落......也许是世界的其它角落。”
莫德雷德看到鸟毛倚在萨塞尔手臂的怀抱中,就像倚靠在床头的软垫上一样自然,也放松下来身体。鸟毛在这地方完全、彻底地放下了戒备,也许还是她十多年来头一次放下所有戒备,甚至是头一次喝下这么多酒。莫德雷德看着萨塞尔把鸟毛的伤势检查了一番,那卷绷带也在他手里去除了灰尘和脏污。他用湿润的毛巾轻轻擦拭她的额头的面颊,用匕首的尖刃剜去疤痕,去除皮肤下淤青,将伤口愈合,然后又擦拭了一遍,用手指细细检查愈合的程度。
一个被贪婪和欲望笼罩的恶魔变得这样温和,是好事吗?无论怎样看都是好事,至少过去的萨塞尔只会令人戒备不已。可是,那时萨塞尔还曾有作为人的部分,现在他却遗失了一切,不仅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,还是一个完完全全没有心的幻影了。
鸟毛有些面色潮红,虽然还能说话,意识却有些朦胧,只是本能觉得身边的存在能让她暂宿片刻以遮风避雨。揭下绷带之后,莫德雷德头一次注意到,她的嘴唇是那么薄,明黄色的头发已不再光润,而是胡乱扎成干枯的辫子,从肩膀一侧垂了下去。过去那些年里鸟毛身形纤细,比她更像是一个孩子,虽然态度极差,却朝气蓬勃如同初春。如今鸟毛是一个孤僻而老练的女性,好像一朵在盛夏沙漠中艰难开放的野花,在干渴和烈日中残喘。
萨塞尔一缕一缕地梳理着她的头发,好似在为它们赋予新生。莫德雷德则一遍又一遍地回想,在自己认识这个雇佣兵的这段时间里,人们是怎样逐渐改变的。她的记忆并不完美生动,有很多残缺,不过却比这片荒芜的大沙漠要令人沉迷得多。
记得十多年以前,在赛里维斯角落某座早已不复存在的酒馆里,莫德雷德常常和这个乖僻的少女打牌,常常为了一些无聊的事情和雇佣兵们争吵,通明的灯火下她光彩四溢,散发着青春和蒙昧的活力。那时候萨塞尔故作高深,却总会在细微的地方情不自禁,不像现在一样仿佛存在于另一个世界,使人觉得遥远而迷茫。记忆的美化可真是奇怪。
像莫德雷德一样,鸟毛也循着自己奉行的道路一路北上。可是,她昔日的首领却逐渐老去,宁可怀着衰颓的躯体走向日暮,也不想带领佣兵们继续前进。曾经满怀勇敢的骑士们有很多都像那位希洛夫一样,在漫长的年月中把勇气和执着都消耗殆尽,到了现在,心中只剩下沉沉暮气。
“人们待在一个本不必要的地方总是有理由的,”萨塞尔开口说,“你觉得对于一间温暖的屋子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,莫德雷德?是这间屋子,还是屋子里的人?”
“我听说她有自己要做的事情。”
鸟毛略微耸了耸肩。“你不必以为我有多着急,也不必认为我会像你一样满心怨愤。我只是个随遇而安的流浪者,然后视缘分找点可有可无的踪迹罢了。你可以和这儿的骑士们一起喝酒、吵架、斗殴、相互咒骂,但我只是有时来这边逛一逛,给你带来一些尖刻又无聊的毒舌,期待从你脸上看到一些有意思的反应。当然了,只要你别举着剑冲来就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