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邢吏
......
邢吏公会里那枚古老的硬币又在召唤她的目光,仿佛要为她诉说某些无法理解之事。薇奥拉说不清硬币上那轮暮色的圆环究竟有何来历,不过听公会里上了年纪的老师傅说,硬币是第一帝国时期的遗物,年代和圣城乌格尔特本身一样久远。根据库房里一些古老卷宗的记载,曾经公会中某个伟大的巫师无时不刻都紧握着它,试图寻觅其中的奥秘,后来他却毫无理由地放手离开,再也无法找到踪影。
这枚硬币......也许它很神秘,或者它其实也不算很神秘,薇奥拉看不透硬币的奥秘,但她知道,那位“伟大的巫师”十有八九就是米伊尔·哈顿。
但这个人在她记忆中也很久远了。
记得许多年前,似乎她还在意着各类遥远的往事,譬如米伊尔为何要给她介绍邢吏的行当。后来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,薇奥拉也就放下了此类无谓的联想。如今她孑然一身,没有丝毫牵挂,久居在地下公会中负责拷问和处死囚犯,几乎就和避世者无异。
有时候她觉得,公会以外的现实世界其实并不存在,或者至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,不过,这是假的。悬挂在腰带上的佩剑是她和萨塞尔的一切联系,正如老师傅送给她的硬币是她和米伊尔唯一的联系,它们将她和这个世界、和代表这个世界的两方人联系在了一起,将她和某群巫师和某群黑巫师联系在了一起。
当然了,这联系只对她有意义。些许意义。可有可无。
同样是许多年前,米伊尔曾说过许多次,——她是置身于分界线上做出抉择的人。这话说得好像她无比重要,然而薇奥拉觉得米伊尔会对任何不起眼的小角色如此宣告,好蛊惑他们为其理想付出灵魂。随着时间过去,自然而然,他们也就再无谈话的意义可言。
许多年以来,剑和硬币是区分她和公会里诸多邢吏的唯一方式,也是除去承担邢吏的责任以外她唯一知晓的生活,而生活本身就像她粗糙的黑布斗篷一样单调。比起那些在巫术学院、在梦境迷道的冒险,比起她在战争期间当雇佣兵接下的任务,这一切简直乏味至极。但她早已学会不对生活的任何部分做出抱怨。毕竟,生命本来就是乏味单调的。
自从由学徒正式转为邢吏,她目睹春去秋来,草木凋萎,苍翠的树枝逐渐干枯,又抽出新芽。她已经习惯了邢吏的生活,上次暂离公会已是很久以前了。据说外派的邢吏说,世界的变迁相当夸张,然而战争也好,佣兵也罢,给她的感受都只有陌生和茫然,唯有永恒的生与死她每日见证,每日赠予他人。
这次离开公会是为了埋葬一位病逝的老师傅,将骨灰置入坟墓中,可以看到路旁多了不少流民,像谈论噩梦一样谈论着躯体庞大的蜥蜴,只是薇奥拉没有当作一回事。街市里的人们总是在谈论噩梦一样的东西,有些是站立行走的鳄鱼,有些是在海底穿梭好比战舰大小的蜈蚣,有些是可以吞下一整支商队的沙漠巨蠕虫。这样的传言有上百种,说者信誓旦旦,听者则见怪不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