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六百一十三章 我一定要看见你才行
在萨塞尔一眨眼的时间里，他眼前自称贞德的伪装者忽然变了位置，——他必须要说，她改变位置的方式比他想象中更惊悚。
她一卡一顿地走到他面前，这一幕就像在影像中抽离了若干幅关键画面，使得连续的移动变得不连续了。等萨塞尔回过神来，她已经站在了他面前。她弯下腰来，仔细观察他。
“你在观察什么？”萨塞尔勉强维持住冷静。为了掩饰不安，他还清了下嗓子。
“我在观察你......我必须观察你，不过这是为什么呢？人难道是会逆生长的吗？”
贞德的声音很柔和，可能柔和得过分了，以至于有些言不达意。虽然她充满了不真实，像是个初生的婴儿，但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情绪是活生生的。
“我觉得在这个历史中还有个更年长的你，而且他的记忆比你更完好。”灰狗说道，“某个不明存在发现了他，从他的思维中找到了这个叫贞德的裁判官，然后这个可能性的贞德又遇见了你。在她眼中，你们俩人是同一个人，所以她很困惑。”
“这太荒唐了。”萨塞尔喃喃自语。
“你有很多你自己不知道却确凿无疑的爱与恨。”灰狗若无其事地说，“你必须试着习惯它们，小鬼。”
“你是不是在看我的笑话？”
“我为什么不能看你的笑话？你的爱恨情仇又跟我没关系。我只是在玩小男孩而已。你要不要试着吻一下她？或者抱一下她？说不定会有什么奇妙的反应呢？”
“我也不是看到什么都想抱的。”萨塞尔抗议道。
似乎灰狗事不关己的发言引发了某种响应机制，贞德冲他笑了一下，然后就俯过身来吻了他。虽然中间的过程还是很不连贯，仿佛抽离了若干个图像，但她的亲吻非常轻柔，就像那种大姐姐对小男孩的轻吻。
她用指尖沿着萨塞尔的脸颊和耳朵抚摸，仍旧仔细观察他的眼睛，端详他视线和神情的变化，几乎是饶有兴趣了。
萨塞尔发现，她似乎随着他们俩的接触变得更加真实了，仿佛从交互行为中汲取了他的存在一样。
她的作为看上去没有目的，她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情，完全随性而发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。如果她真是瑟比斯学派创造泽斯卡的原型，那她的造主大概率不是有自我意识的存在。
有自我意识的人类造主总会给泽斯卡赋予目的，把它们像长矛一样投出，穿透人心和环境，但她更像是一种单纯的交互工具，像个邯郸学步的婴儿。
她的造主可以完美实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期望，却没法处理好为她构建完整人格的过程。
可能她的造主本身就没有人格和自我意识，也不知道什么才是人格和自我意识。
长吻过后，这个代表了某人期望的贞德又抱住他，好像是在体会肌肤接触的温度一样。因为萨塞尔身后还有头缺德的母狼，她两条胳膊甚至是挽住了灰狗的腰，把他环在她俩之间。
在她眼中混杂着好奇和漫无目的的探询。她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事有什么意义，但就因为灰狗话中提到了，所以她就尝试了。
“你是怎么进来的？”萨塞尔想了想问道。
“不知道，我就这样进来了。有什么问题吗，萨塞尔？”贞德反问他。
“那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？”
“抱......拥抱？”她的回答言不达意，不过还好她没理解这词里更缺德的含义。在不知有何意义的拥抱过后，某人期望中的贞德又握住他的手，往上抛起，然后接住，然后又握住他的手，把手指往开掰。
说实话，在萨塞尔童年时代的幻想中，双手一直相握是很重要的部分之一，不管他在不同的环境中长大后怀有怎样的期望，这个期望是始终存在的。所以，不管是谁创造了这个不是裁判官的裁判官贞德，她确实是实现了自己心里一些隐秘的希望。
“那你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？”萨塞尔换了个问题。
这个问题让贞德吃了一惊。她陷入了一阵迷思，神情茫然，过了许久才说道：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在这里，我只是走进来，发现你就在这里。”
她这话说得像是她在做梦一样，梦中的事情没有起因，没有来由，只有突如其来的发生。
也许某个存在需要和他交流的时候，这个贞德才会被创造出来。一旦他消失，她就会跟着消失。一旦他又出现，她就又会带着前一次的经验被再造出来。
那她背后的存在是什么？是那片海里的什么东西吗？
这是个迷思，萨塞尔想不通，不过他的目的是回到过去，他也不需要想通。他大致能猜出，在古老的过去，这个存在不能影响陆地，自然也不能影响他。时代越往后，世界奔溃的程度越高，这个存在也就把自身扩张得越远，甚至能覆盖这个巨大的列车把某人期望中的贞德投射进来。
深海......
“围绕着你发生的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。”灰狗又在幸灾乐祸了，“若不是还有其它要事缠身，我是真想带你去海里走一趟。”
“你是头狼。”萨塞尔说，“地上的狼。”
“只要让我吃一个深海里栖息的族裔，我就能在海中通行无阻。”灰狗说。
“你要去海中吗？”某人期望中的贞德忽然发问道。
“不，”萨塞尔摇头，“那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。”
“那你想要什么呢？我们就在家里，有什么事都可以说出来。”
“不，你说什么？”萨塞尔听得很诧异。
“我们就在家里，”贞德重复道，“有什么想要的，你都可以说出来，萨沙。”
显然这辆巨大的列车跟家没关系，而且萨塞尔也没有家。“我们的家在哪里？”他问。
“在栋雷米。”她说。
“栋雷米下面有巨大的车轮和铁轨吗？”萨塞尔又问。
贞德盯了他半晌，然后闭上眼睛。她低下头，把脸埋在他手中。她交织的眼睫毛从他手心擦过，感觉非常痒。
这是个亲密的举动，但原因似乎是她无法回答萨塞尔刚才的问题。她甚至不知道撒谎，她根本就是在思维中缺少一些相应的应答机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