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七十五章 亚可的问题
她没说话。
“烦闷！”亚可说，用力在床上伸展着身体，双手在头顶上交叉着白皙细长的手指，“哪怕我知道现在不该自怨自艾，知道我应该竭力保持乐观，又能怎样？戴安娜被她的家族召回了，要陪她那个什么国王；洛蒂也就这么回家了，准备就这么继承家业，结婚生孩子；苏西失踪了，我甚至不知道她怎么失踪的，只留下你，——你知道她怎么失踪的吗？你肯定知道吧，要不然你为什么这个样子！现在这学校里只剩下一半人了，还要归帝国管！”
“你不回去吗？”那声音说，是少女的声音，但很低微婉转，还有些弱气。
“我才不回去呢。”亚可反驳道，“哪怕帝国要把我招收到军队里，我也不回去。”说完亚可摇了摇，赌气似得把嘴一瘪，“她们都有光明的希望，就我没有！戴安娜要继承巫师的家族，洛蒂要继承巫师的家业，苏西嘛，反正没我也不会如何，只有我没有！我要是回去了，就只能当个老实的修女！”
“那这里呢，难道你就很喜欢吗？”
“不喜欢，法兰萨斯我已经厌倦了。”亚可翻了个身，“自从这地方换了主人，今天就跟昨天一个样，昨天跟今天一个样。仍然是那些家人被害的法兰萨斯学生在集会上演讲，却什么人都鼓动不了，有时连帝国的巡查官都懒得管；仍然是那批人在街上暴动企图夺回城市，却除了害本地人什么用途都没有，他们根本不想想，死的人都是哪些人；仍然是那些衣衫褴褛的贵族被拖去奴隶船，接受那些苍蝇堆的审判，罪名呢，却高妙的连本地人都在叫好；仍然是那些衣衫褴褛的人在街上徘徊，可因为帝国陷入饥荒的人，被贵族们抛弃的人，最后，却因为帝国的施救才饱腹，——太讽刺了！你知道吗，我有时候甚至会想，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？”
“那学校呢？”
“谁不知道学校是怎么一回事呢？我以前也觉得这是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，可等到帝国的军队进来了，等到看到教授们和帝国的长官握手的时候，我才知道：所谓的世外桃源结果其实就是抛弃良心的成果，我甚至觉得那些砸破校门的平民砸得对！”
“良心是种很奢侈的东西。”
“奢侈？为什么你要觉得它奢侈？”亚可难以置信地问她。
“我是这么被教育的。”
“会这么教育你的老师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她理所当然地说。
那少女沉默片刻，在黑暗的角落里独自拢了拢头发。
“也许你说的对。”
“什么叫也许？肯定不是好东西！我说不是就不是！”
“是这样啊。”那少女只是说。
“你再跟我说说，你觉得为什么要有战争呢？”亚可问。
“按我想，每个人的理由都差不多。”这声音还是弱气得不得了，跟没吃饭似得。
“你能把话说明白点吗？你这个怪人！”亚可听到这声音就感觉特别不满。
“我说不明白。”
“哈！你这个蠢家伙。你根本不懂，你只懂学你那个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老师教你的，却从来不自己思考！要我说呢，每件事都得弄明白，而且是要自己想。”亚可哼了一声，“什么‘每个人的理由都差不多’就是模棱两可的胡说八道！这边的人是在为贵族打仗，那边的人是在为国王打仗，我的老家是在为教会打仗，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？他们是什么玩意你明白吗？他们就是那些在麦地里啄稻谷的麻雀，稻谷却根本不是他们种的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