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八十九章 温馨的小故事
“医生说不行。”
“哪个医生说的?”
“如果我告诉你,”希丝卡道,“你想怎样?”
“我是个巫师,希丝卡。”萨塞尔有气无力地说,“我还能怎么样?我在经受......”
希丝卡恼怒地瞪了他一眼。“你还想去威胁别人吗?”她说,“你一直在经受......经受折磨?对吗?你想说让你少吃点的医嘱是折磨?你还想去威胁医生,是不是?”
“医生!......”萨塞尔叹息道,绝望地抓着自己的毯子,“医生!——我说,我们可是巫师,怎么能这样信医生乱说一通?我饿得都要头昏眼花了,再不多吃点就要晕过去了!”
说完他立刻又补充了一句:“都是医生在胡说八道!”
她叹了口气。很多巫师都这样,希丝卡也明白,巫师们都理所当然地认为——自己在地图上的造诣强于制图师,在数学上的造诣强于算学家,在历史上的造诣强于史学家,连在医学上的知识也比医生要好。
“那你就当是我说的好了,”希丝卡把眉毛往上扬,“你有意见的话,你就对我提啊?”
萨塞尔在她这里碰了钉子,往后缩了缩,别开脸,但眉毛也忍不住拧了起来:“我.....我不敢提,你明知道为什么我不敢提,希丝卡。你不给我,我就试着找这里的人要,结果他们都被你给吓到了,连着房间都不敢进来。你瞧他们的样子,跟脖子上贴着柄马刀一样,跟身后站着头野狼一样,这都是被巫师吓到的,而那个巫师就是你了!你这女人毫无心肝,我快要被你搞得饿死了,我要完蛋啦!我讨厌你......真的,我都恨你啦。”
“那就给我憋着,等明天再说,可以吗?”她差点给他气笑了。
“明天!”萨塞尔呻-吟道,差一点儿没有哭起来,“为什么不是现在?我敢保证,你要是现在什么都不给我,我就会在睡梦里昏死过去啦......你没有想想一病不起的那些人吗,你可真会心疼人!”
“你饿不死,萨塞尔,这是病理问题。”
“我当然知道这是病理问题,让你的病理问题见鬼去吧!你老是拿大道理责备我,你别自以为了不起。哼,好吧......我明天就把你给我的倒在地上!”
“有本事你就倒啊!”希丝卡也忍不住了,这混蛋现在格外令人恼火,简直是在考验她所剩不多的耐心!“我每天起早摸黑按医嘱做的饭,你给我倒一个试试!?”
“我又没求你留下来照顾我!你拿这话责备我哪来的道理?我都皮包骨头了,站都站不起来了,你还要饿我?你干脆什么都别留下来算啦,什么都别给我,让我饿死好了.....你就是这么照顾人的?”
这种对话时常发生,似乎他们的想法无论如何都很难走到一起,心灵也几乎无法相通。就像断崖旁边有一条平坦的道路,弯弯曲曲地从山坡经过,忽然一转弯直接跨在悬崖上,掉进深渊,就像切断了一样,不见了,再也走不通了,铺满丛丛干枯的荒草,——平坦的道路变成了可恨的绝路。
希丝卡也只能按住前额,强忍住发火的冲动。
她许多年后才能理解,半瘫痪的现状造成的不止是他身体上的虚弱,更有他精神上的虚弱,换句话说,就是自暴自弃式的崩溃。
从许多角度来看,萨塞尔都是希丝卡认识最久、最为熟悉的朋友,单这一点就能让她从更深的层次理解萨塞尔是怎样的人。他很固执,特别固执,尤其是擅长把自己付出的一切、忍受的一切都吞到自己的肚子里头。正如暴风雪天气的那几个夜晚:在那之后,萨塞尔什么都没说,也什么都没表现,只是继续接受任务,独自走上战场。而更进一步地说,如果不是病榻上那段时间神志不清的倾诉,她甚至不理解这家伙一直在经受良心的折磨。
是的,萨塞尔总是什么都不说,什么想法都不表现,哪怕到了现在也一模一样。不管他在经受什么折磨,也不管他在背负什么责任,他都只会一言不发地把所有事情都吞到肚子里面,若无其事地跟人闲聊,以及表情轻松地开些无关紧要的玩笑。
同样,很多年后,希丝卡才能完全理解,对当时的萨塞尔来说,绝大多数的痛苦或牺牲他都可以无条件地承受,可只有靠别人照顾才能维生的境况却会让他濒临绝望,甚至会陷入自暴自弃式的崩溃。而在那段时间,虽然被褥很舒服,虽然房间也很温暖,虽然她一直在悉心照顾,但对萨塞尔来说,只要他还这么瘫痪着,他就会觉得这还不如返回战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