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一十一章 阿尔泰尔的来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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塞蕾西娅如今的心情可不算太好。
狂风绕着苍白峡谷边界的临霜要塞，翻卷呼号，暴雪刮着窗外白茫茫的针叶树，咯咯怪笑。房间的窗户又坏了，但是天知道是怎么坏掉的。沿着玻璃缝隙，刺骨的寒气一个劲儿地往会客厅里直灌，像是要冻死里面的蠢货。
勒斯尔杀千刀的吝啬事务官又在限制物资了，偏偏理由还特别充足，能说服他们所有人。此时，油灯摇曳闪烁，勉强维持燃烧，鸟毛则不顾她的嘀咕蹲在壁炉旁，不时地往炉灶里加些劈柴。她每往里头塞一块，塞蕾西娅就心疼得一哆嗦。
这风乃是从北方苍白峡谷刮来的凛冽寒风，还裹挟着鹅毛似得暴雪，自打前天入夜以来，已经连着吹了两天。外面积雪已有一尺多深，将夜晚也映照的白茫茫一片，大雪仍旧没有半点减缓的迹象。日子变得越难挨了。当然了，要是能住在浮空要塞，那日子肯定不难挨，但他们雇佣兵的命运就是四处奔波，四处奔波，还有四处奔波。既然萨塞尔那头阴险的恶魔失踪了，他们就得暂且跟光明神殿虚与委蛇，听他们的吩咐安排干活。毕竟，这也是萨塞尔临走前下的命令。
虽然塞蕾西娅对瘦子、老提克和他们的队伍深表同情：按照团长希洛夫的命令，他们得去外面狩猎最近到处都是的纳格拉群落。
但是她现在更同情自己。特别是希洛夫在闷头睡觉，她得出面应付阿尔泰尔的时候。
此时此刻，尽管塞蕾西娅冻得十指僵硬，浑身直打哆嗦，还是要装模作样地挂上微笑，——极其勉强的微笑。她正和不告而来的军团长阁下无言对视。
你这一脸阴笑的拖把头过来从哪冒出来的？过来干什么啊？拿你这阿拉桑时代的落伍头发给这地方拖地吗？要不要我帮你头上洒点脏水？
你不是被凯撒调任去了七城大陆，要去开拓疆土吗？
你不知道这里是光明神殿管事的地方吗？
信不信我拔剑弄死你，给我死去友人的亡魂报仇？
当然了，以上问题，塞蕾西娅其实都没有问出来。黑剑的佣兵都是些利己的现实主义者，她也没什么实质性不同。他们都擅长装作友好地笑脸待人，但倘若时机恰当，诸如落井下石，背后捅人，这些卑劣的行为也绝对不在话下。
话说回来，关于她心情为何如此糟糕，临霜要塞本身其实也是缘由之一。说到它在军事方面的地位，虽说不算最受重视，但也是勒斯尔那帮人在苍白峡谷的重要防线。要塞原先是不存在的，可自打苍白峡谷被萨塞尔打包卖给阿尔泰尔好还人情之后，便也顺其自然得有了。
如今她身处之处夹在两条山脉中间，呈现出一片指向北方苍白峡谷的狭长锥形洼地。临霜要塞就建筑在锥形的尖端，——或者说，是大漏斗的口才对。
这大漏斗一个劲儿地把起伏不定的季风和敌人灌进来，在冬天是冰原，在春天则是霜雪湿地，到夏天就会摇身一变，成为使人窒息的烤箱，不管哪种都是折磨人的苦痛之地。他们的任务正是配合光明神殿驻军守住这里。然而，虽说黑剑雇佣兵团的任务是守住这个北方防线的要塞，职责和报酬在勒斯尔的阵营里均首屈一指，但老实说，他们也是里通外合的混蛋。
首先，为什么光明神殿要选上他们黑剑佣兵团？
因为，在萨塞尔那疯子玩狂信徒角色扮演的时候，他们给他干了数不清的脏活，其中包括抢劫杀人、掠夺城镇库存、贩卖战争赃物、走私战争俘虏、拷问牢狱里的巫师和贵族，诸如此类。这些事说起来实在一言难尽，但若是非要概括，那大概就是受正规军许可的正规土匪。倘若塞蕾西娅是个心怀大志的人，那她大概得在原则和利益间持续着永无止境的交易，每一次成功的胜利都要带着懊悔，每一秒的休息不是被敌人围困，就是被自己的良心围困，每一次妥协都让自己更加焦虑，直到承认自己的整个生命都是失败。
不同之处在于，几年之前塞蕾西娅就承认自己的整个生命都是失败了。当初她身陷抉择，考虑到底是给贪婪的城务官干活，镇压平民暴乱，好养活自己的手下，还是拒绝这次任务，让自己的手下因为吃不到粮食而哗变，甚至害得有人饿死。
然后她决定去镇压“暴民”。
不然还能怎样？让她手下的人吃马鞍子吗？
在萨塞尔证明了一件事，那就是狂信徒像瘟疫一样散播恐怖究竟能带来何等辉煌的战果时，他们也一转身成为和光明神殿关系最好、最受光明神殿信赖的本地雇佣兵团。卡斯城陷落不久，苍白峡谷附近城市竭力抵抗，但无济于事。光明神殿派了黑剑来给本地人擦屁股。如若不然，他们就只好暂缓从大陆西侧北上的战略，而要考虑这个噩梦般的冰封苔原了。
那么，为什么说黑剑也是里通外合的混蛋呢？
当然是因为他们卖命的不是光明神殿，而是萨塞尔，是那些意图不轨的巫师们建立的联盟了。阿尔泰尔此人虽然去了七城大陆开疆掠地，但卡斯城依旧由她心腹负责。那个“奥韦拉学派”就效忠于这位“公主殿下”，并掌握着卡斯城的实际权力。负责联络奥韦拉学派的人是独眼，负责和他们谈近期事项的是希洛夫，负责和他们传递信物的则是鸟毛。总得来说，苍白峡谷近乎僵持的局势就是个玩笑，是浮空城的巫师们对帝国跟光明神殿撒下的弥天大谎。
今天夜晚，塞蕾西娅脱了衣服刚准备睡觉，却在卧室里看到正翻她私人物品的拖把头。要不是希洛夫警告过她不要坏事，她怕不是要当场喊出来。当然了，要是阿尔泰尔是个男人，哪怕希洛夫警告过她，她也要当场发狂。
塞蕾西娅不想欢迎对方到来，特别是她还刚从自己的卧室见到这人翻她东西，然而规矩要求她保持轻松，假装自己没有被将其一剑穿心的画面占据眼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