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六十三章 跟阿尔托莉雅谈萨塞尔
戴安娜明白,虽然她的主君得到了光明神殿的支持,但支持她的力量只是其中一派,来自于天空之主索莱尔,是赛里维斯这座城市及其边境的政治力量。至于不列颠境内的教会以及教徒,它们隶属神殿之主,和裁判所以及学士机构有密切联系,却和索莱尔的教徒隐隐敌对。讨论对付不列颠境内的教徒——其实就是往光明神殿的菜园子里丢石头,但要砸伤的,却只是其中一部分土地。
倒不如说得到了索莱尔的支持,阿尔托莉雅对此事的商谈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了。
在这个时候,有一个宣称追随革新以及追随王室的贵族站了起来。戴安娜知道,此人在家族中关系亲密的姐姐和教徒有联姻。阿尔托莉雅看了他一眼,又收回目光盯着棋子,说道:“坐下。”
这话语气很平淡,就像是在闲聊家常琐事,但那个贵族却顺从地坐了下来,垂下眼睛,再也不敢多说什么。
戴安娜停顿半响,继续谈起她的想法。阿尔托莉雅掏出记事本,像是听长官谈话的书记官一样记录她的发言,——她的主君习惯于自己做笔记,好为将来要颁布的谕令写下札记。正是这种习惯和这种关注,总是在鼓舞她不加掩饰地谈及她经过多番思索的意见。
“在教会过去建设的男子修道院里,应该按照规定为我们的士兵开办不收费用的医院。对于不事生产的僧侣和牧师,应该命令他们去我们开办的算术和几何学校任职。对于女子修道院,应该让他们开办残疾者的休养院,以及和儿童的教养院,直至那些儿童可前往学校接受正式的教育为止。对于没有掌握这些技能的修女或是修士,其实就是那些因为失败才逃避现实的平民,就让他们为纺织作坊纺织,借由这种工作来养活自己......”
她提出的这些意见看上去都是为了改正,手段也很温和,甚至可称为缓和宗教势力跟不列颠王国的矛盾。但戴安娜自己心里明白,这是在彻底消灭不列颠过去存留的教徒制度。
“既然赋税的要求遭到了抵抗,”戴安娜续道,“那就禁止他们以教会的名义出售商品,特别是禁止出售油脂和蜂蜜。在教堂以外的圣像前不允许点蜡烛,即不允许公开进行祭拜活动。民间私设的教堂全部都要拆毁,因为那是在私自占用王国的土地。禁止供奉所谓的先知的骸骨。禁止杜撰所谓神明显灵的奇迹,神明根本不会因为那种民间小事而降临。不事生产的乞丐应该给予关押,命令他们去工厂劳动,如果这些乞丐再次外出乞讨并留下记录,那就强制发配他们去做苦役。”
阿尔托莉雅的眉毛皱了起来,思索半响,接着又松开,露出古怪的笑容。“你说得非常有意思,这些全部都是你自己的想法吗?”
“是的,陛下,”戴安娜镇静地回答,“我认为这些都是行之有效的手段,都可以在和缓冲突的同时让不列颠王国本身受益。重点在于,我们也是在宣扬信仰,而且是在宣扬最正统而古老的光明神殿的信仰,——有天空之主千余年前的手记可以为我们作证。”
“你没我想象中那么脆弱。”阿尔托莉雅道,意味深长地冷笑着,让人无法明白她是在谴责还是在赞许她的态度,“事实上,我的骑士们汇报过你在贝尔纳奇斯的经历,戴安娜。汇报的内容比我想象中要差出不少,如果不是你的家族竭力作出保证,我也许不会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招你过来。好在以我最近的观察结果而论,你在政治上的态度和建议,倒真不像是个‘心地善良、向往爱情’的贵族少女。”
“任何人都会有困惑之处,”戴安娜稍稍颔首,“我也不例外,陛下。”
“这话可不像是你这种年龄会说的,”不列颠的王说道,“也不像是你纸面上的经历会说的。看得出来,你的经历和见闻都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得多。你觉得这些见闻和经历有带给你什么转变吗?又是什么给了你这种微妙的转变?”
“是一种启示,来自我过去闻所未闻的人和事。”
“很好,以你在巫师家族所见都能称作闻所未闻,那想来必定是一段很疯狂的经历。”阿尔托莉雅说道,“那你能随便谈谈,——用尽量清楚明白的方式,你对那个和你发生过很多事的裁判所巫师是如何评价的?他跨越界限了吗,或者你觉得你是和一个狂热的教徒有了段暧昧不清的感情吗?”
戴安娜停顿了一下,朝她这位主君看去。阿尔托莉雅好像是猜到了她的为难,便往水晶杯里斟满红了葡萄酒。她端起酒杯,和她碰了一下,水晶发出响声。葡萄酒在灯光照耀下像鲜血一样红。
“为了表达这种冒犯下应有的歉意。”她的国王说。
二人都一饮而尽。
戴安娜感觉有点头晕,这个话题本来就让她心绪很乱,现在喝了酒,她的脑袋更加稀里糊涂了。但阿尔托莉雅却递给她一个微笑:“首先,我该表达应有的歉意,其次,我不介意你在感情上的问题,因为你已经在我们谈及的政治话题上表现了自己的立场,最后,你明白你暧昧不清的对象和圣维安号上那人有密切的联系吗?”贞德。
“我明白,陛下。”她嘴上说着,但已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没有任何意义,“人在年少天真的时代总会伴有诸多不成熟的感情,以及诸多不成熟的想法。”
她的主君又给她们俩满上葡萄酒,示意其它人都出去。侍卫把所有人全都送走后便退下。餐桌上摆着两套餐具,房间里也只剩下她和她这位主君两人。阿尔托莉雅举起酒杯。“那我祝你得到你想要的报偿,戴安娜。”
碰了杯。戴安娜手有点抖,差点把酒给洒了。她听说她这位国王曾在很相似的情况下拔了剑,直接刺死了和她单独会谈的大贵族。事后据说她面不改色地拿手背擦掉了脸上的血,让门口的侍卫去处理了尸体,自己则继续批复公文去了,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