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百零九章 凯撒的名字就是凯撒的幸福
“每个人的问题都很多,苏西。”
“但至少.......我是说至少,我觉得你的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,就只是你自己的心病而已。”
戴安娜脸上掠过一丝阴影,仿佛是呼吸在镜子表面留下的雾气,但稍纵即逝。“心病?可能是心病吧,也可能是我评判自己的方式出了点错误。我本来以为我在看到他之后,事情又会往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,但现在看来,其实要比过去好出不少。虽然也可能只是我在尽力不去往那个方向思索,尽力不去考虑那些明明触手可及的问题,只把一切注意力都集中在刚刚发生的灾难上......”她说,“好在,我的导师也许早就对此有所考虑。”
“索莱尔?她考虑什么?”
戴安娜顿了顿,脸上格格不入的阴影已经消失了。“等我在这个画中迷道完成我的考验,去见过提尔王米拉瓦,我就要启程去七城大陆的战场前线。按导师的话来说,我已经成年了。成年的人就要承担起自己的命途,就要承担起更多危险,用血来磨砺自己,而不是用眼泪。”
苏西看到薇奥拉表情有些异样,也许是“七城大陆”这个词触动了她。不过她似乎还身处深沉的迷梦当中,没法记下什么,也没法表述什么。
也许是?
“但你们口中的圣战还没开始吧,戴安娜?”她问道。
“不,其实先头工作早就开始了,征兵也好,舆情的传播也好,后勤准备也好,乃至派先头部队和间谍打探情况,探查地形,绘制地图,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。距离计划中将要开启的全面战争还有几年,但这几年既不算长,也不算短,至少高层是这么说的。然后我会作为先头部队的一部分去往前线,有一部分绘制地图的任务就要我来承担,其它要我过去再作打算。我的导师,她,非常,嗯......非常严苛地要求我别浪费自己的天资。”
“但七城大陆正在刮千年难遇的焚风,到处都是死魔法区域,”苏西说道,“对巫师来说这可不怎么好。”
“噢,焚风啊,我倒是懂点规避焚风的方式,再不济我也能利用灵魂中和不朽种族迷道接触的那部分,它们的迷道是不会被禁绝的。”戴安娜说,声音却变得低微了,“说到底,不管是远古的记忆也好,还是噩梦也好......只要能把握自己的命运,那就没有什么是不可接受的吧?”
“你也在做噩梦吗?”
“获得自己无法承受的东西总是会伴随着诅咒。”戴安娜的声音听不出受伤,“那你呢,你也在做噩梦吗?”
“我只是在追寻我该有的路途,寻求瑟比斯学派的记忆,受些影响也很正常。虽然我每天夜晚都以为自己是奥拉格,但我本来就是这个学派的人。”
“但你说追寻路途......”
苏西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戴安娜,说道:“首先你想要的路途我听到了,戴安娜。但你知道世上每个有天资的人都想要追寻自己的路途,这是因为我们这种人本来就不属于群氓,我们生来就是傲慢的。到目前为止,我也并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会追随他往下走,亦或是在某个时间选择背弃那人,投身毁灭的大潮,成为瑟比斯学派的一员。”
戴安娜沉默了很长时间,低头看着浴池蒸气腾腾的水面:“你说这话的口气......的确很像你。但你有没有想过,有天自己站在这个世界的对立面时,站在你过去拥有的一切的对立面时,你心里会充满悔恨吗,苏西?”
这话触动了她,但只是少许。“悔恨无法避免,戴安娜,但我能感觉到奥拉格在召唤我,他在召唤每个属于第二次毁灭的黑巫师。”她说,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些许同情,是对戴安娜迄今为止的挣扎的同情。“你的心完全被他掌握了,戴安娜,但我只属于我想要的真理;我现在追随他,啜饮我想要汲取的巫术的骨髓,但我并不爱他。我不忌恨冒犯过我的人,也并不忌恨他,而且我觉得他的教导也能算作报偿;哪怕现在从我灵魂深处传来的召唤给了我选择了权利,我也不打算就这样背弃,毕竟现在的环境还算不错。可是,等到时机恰当的那个时日,我会追随我想要的。你呢?”
说到这里的时候,薇奥拉在她身后打了个哈欠。苏西扭过头,看着薇奥拉茫然的面孔,顿了顿:“等到那个时候,你会追随他,还是会跟我一起走呢?”这话不是在问戴安娜。
但是并没有回答。
那丝阴影又出现在戴安娜脸上。这阴影是跟她格格不入的,但并非苏西引起的,而是萨塞尔引起的。“你说的对,苏西,我的确也是傲慢的。我想把握自己的路途,而不是彻底屈从于过去——那意味我将要接受一切,忍受一切,甚至是死了都不会气愤,遭到背弃也不会醒来。在我能够把握一切之前,我都不想和他谈任何事,也不想去遇见他,因为我现在毕竟是幼稚和自以为是的,我怕我会出更多问题。”
“你的确像是这样的人呢,看起来高傲又自信,实际上却很容易被人哄骗和影响。”苏西语气平静但无比尖刻地说道,“但是呢,等我们投身到战争的浪潮后,一切也就不会如你所想那样了。那毕竟不是学校里的过家家,要我来说呢,就是既没有荣誉,也没有信义,只是个野蛮疯狂的埋尸坑,而且毫无怜悯。战场是你不想面对的某人天性适合的地方,而不是你这种人适合的地方。”
这话完全是她想说就说出来的,不过苏西毫不在意——她就是习惯于说这种不好听但很直白的话,哪怕会伤害到对方也要说。
不过戴安娜的声音里倒是听不出受伤:“这也的确是你会说的话呢,苏西。我听到这话确实会感到不怎么舒服,毕竟仔细想来,这话也没什么错。如果说我现在的情绪到底是由于什么,那大概就算是我为自己的幼稚接受的惩罚了。我很明白,你的想法对巫师来说才是最合情合理的,但我毕竟到现在也是年轻而愚蠢。我相信着难以企及的希望和爱情,哪怕理性在否定也好,感性上却总归是难以自控,才需要时间来磨平一切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