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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百八十一章 余不想听奉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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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时每刻,随着尼禄语调轻慢的叙述,这装点华贵的宫殿都拥挤来越发众多的宾客。宫门外面,那些护送各自家主进宫赴宴的侍从们,也都熙熙攘攘,无止无休地吵闹交谈,视线所及每个角落,既有白皙的面孔,也有经过日晒的深棕色面孔,有时也浮现出某些漆黑的面孔,——所有臣服帝国的部族都往这里派遣了使臣。面向宫门那侧,朦胧的烟雾中是川流不息的琴音、弦乐以及火烛,尽管秋日早临,但到处都飘散着取自温室的花束浓香。
  愈发嘈杂的人声于宴席中回荡时,也能听得潺潺的泉水在喷溅,扬上半空,随后扑向水池。然而在这个辉煌的不夜之夜里,这水音却形成了如泣如诉的哀乐声。
  萨塞尔不记得他上次看到帝国的宫廷宴席是什么时候了,他甚至觉得有些诡异。他本想回忆今天该做什么事情,但很快他就会作罢——不是觉得想不起来,就是觉得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灵魂中到处徘徊,把多余的念头都压了下去。
  “今朝此时,”尼禄说,“这些宫廷贵胄匆匆忙忙地赶来赴宴,兴许余这些大臣今日的笑脸,也不过是明日苦痛的假面罢了。看看这帮衣冠华贵的人物,各个都珠光宝气,披金戴玉,簪花镶朵,各个俨如都半人半神,可惜大多数的德行都有些配不上地位。萨塞尔,你可以为,这些人终归是要自食其果的吗?”
  “我想的话,这通常取决于您仁慈与否。”
  “余不想听奉承,萨塞尔,说你的实话。”
  “大多数贵胄都是精于吹捧奉承的小人,或者其实所有人都是,也不知王宫贵胄。要我来说的话,每个人归根结底都是间谍,代表着种种利益,或者,每一张脸其实都由无数跟手指组成,至于是不是真的手指,其实也并无区别。”
  “就像那些把肢体揉成人面的怪物?”
  “就像那些把肢体揉成人面的怪物。”
  “听你这人说实话倒也挺有意思,”尼禄端着单筒望远镜,眺望宫殿外的侍从,“那你来继续说说,帝国过去焚毁和遗失的那些典籍,你如今可有留存或复原?”
  “大部分都复原了。”
  “最重要的是哪些?”
  “塞浦路斯的《古神记事》,前阿拉桑宫廷巫师的《关于行星及其卫星轨道运动轨迹的对话录》,某个未注名哲学家写的《论神殿之主的更迭及其组织性质》,后凯兰尼亚时期许多佚名历史学者的降临之年时期的简史,因为内容太多琐碎,后来我将其归类成《历史诗谈》的序篇......”
  尼禄放下单筒望远镜,竟然径直从位子上站了起来。“余怎么没听过《历史诗谈》还有个序篇?”这是她头一次提高话音。
  “这部书是我编写的,后来也在修补......”萨塞尔后退了一步,“但序篇考虑其性质问题......并未发布。”
  “虽然你要讲述的东西还有很多,不过无论如何......先把你所作的序篇给余念出来。”
  “就在这里?”
  “就在这里。”
  ......
  对她——尼禄·克劳狄乌斯来说,开疆掠土、帝国内务、宫廷政治——这些事情,虽然作为全才的她均极为擅长,然而无论如何,这一切都是次要之事,唯独音乐才是她的生命本质,是她的灵魂之火。她自认贵为凯撒,帝国的权利均为她所有,乃至任何可见之物都迟早要为她所有,唯独音乐,却是个不可思议的境界,是她永远都难以穷尽的一片大海,是她的生命里最本质的欢愉。在音乐的境界里,万物都能和她紧紧相连,她能亲眼见到无可言说的自在之物,她能感到从星空之外吹来的徐风,她甚至能感到整个大地在她的脚下摇动。
  唯独——唯独音乐,才能让尼禄感到完整的自己,这个完整的她自己,既是身居帝位的凯撒,是降于俗世的神皇帝,可也会变作尘埃般微小,对这点,当然无人能够理解。
  在罗马,在她的帝国,每时每刻,都有人在墙上刻写那些侮辱她的话,指责她是弑母的逆子,杀妻的歹人,把她看作是恶魔,看作是残忍的刽子手。这些事情,有些人恐怕以为她根本不知道,其实她全都知道。
  这些人近来的理由甚至多了个——她授予达希姆·乌托尔以全权,让他对她的敌人肆意生杀予夺,是吗?当然是,她自然知道人们把她说成是恶魔,这种事她清楚得不得了,她的眼线们对罗马各个行省的一举一动都清楚得不得了。就这些问题,人们风言风语,无非指责她行为残酷,却要无视她为帝国内务如此费心劳力,使帝国的这些子民在战争年代都能享受比过往更多的财富?庸碌的群氓自然很难理解,一个人虽然看上去行为残酷,然而作为人,可就未必全然如此。哪怕佩特罗尼乌斯也未见得就相信,那即是唯独音乐抚慰她的心灵时,她才能感到自己的烂漫天真——无邪的简直就像摇篮里的婴儿!
  尼禄甚至能给真理发誓,给她头顶上这满头璀璨的星辰发誓,她当然不是残酷的暴君和昏主。不不,那只是人们不理解她,不理解她深藏心底之间的种种善良品德,不理解她深藏心底之间的美好愿望。群氓们总是不能理解,每当音乐敞开她的心扉之时,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她那许多美德,她那许多高贵的天性禀赋!
  音乐。这就是尼禄让黑巫师回忆焚毁的《历史诗谈·序篇》时听到的第一种声音。
  她的意识在半睡半醒的边缘徘徊了片刻,就像行将渐逝的黄昏日光,很难分得清内在和外在、自我和他人的边界。然后她听到了音乐,这阅读长诗的伴奏声,令她在朦胧日光中露出似曾相识的微笑。这酒宴的喧闹,这弦琴奏起的乐声,这鲜花歆郁,这氤氲的熏香,所有这些使人神情迷离的一切,自然都是真的。唯独这个化名涅尔塞的黑巫师,这个承载了他梦中意识的临时身体,是虚假的,是所她掌握的。
  近来的时日分外使人心情压抑,甚至可以说,不得不把宴席推迟到深夜,也是由于她事务缠身。这一整天她都是在枯燥乏味的谈话中度过的,跟财务官和执政官谈话,检查军需物资的库存和账簿,检察金属冶炼和巫术研究的成果,刚刚解开旧的结子,就又陷入新的无尽无休的欺骗和背叛的罗网之中。她本来擅长权术而且对此得心应手,曾经是其主人,就像蜘蛛在网中一样,可是如今,她却总是感觉自己是被困在蜘蛛网里的苍蝇。
  唯独委托佩特罗尼乌斯把那东西送去遥远的另一座大陆,把这个害帝国遗失大量珍贵文献的逃亡者从梦中揪出来,才能才音乐以外稍稍安慰她烦恼的心情。
  尼禄有的是时间慢慢从他嘴里撬出一切,至于如今,当然要从更能抚慰人心的东西开始。《古神记事》也好,《关于行星及其......运动的对话录》,《论神殿之主的更迭......及其性质》也好,虽然都很重要,但对她来说,全都不如《历史诗谈》里缺少的那篇序篇值得一听。
  长篇叙事诗,哪怕在诗歌中,也是格外奇异的种类。而诗,诗是不可能“读”的,在诗的世界中,和描述巫术的准确性不一样,语言最为偏离行为的本质——甚至比日常所用的语言还要偏离得多。阅读一首诗和阅读理性的记录不同,那是一场感性大于一切的陌生旅行,所体会到的不仅是孤身来到黑暗梦境中的无助,更不止是对另一个人用鹅毛笔留下的几个绚烂印记肤浅的羡慕——
  对她来说,读诗,是把自己的灵魂印在诗中,如果不能跟随诗文描绘的一切前进,读诗还有什么意义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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