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百八十四章 可以再接吻一次吗?
“的确如此。”
“嗯,然后呢?这些灰精灵想要谈什么?”
“灰精灵的使节......不,准确来说应该是使节团,他们要和议会洽谈条约......据说是互不侵犯的条约,但也可能不止如此。”
“很好......很好!”
“除此之外,这些灰精灵并非普通的使节,萨塞尔,”米特奥拉罕见地犹豫了片刻,“是他们的国王,哈纳尔·莫萨格。术士之王亲临此地。”
难以理喻的阴影笼罩了黑巫师,扯走了他勉强维持的冷静。他大脑一阵晕眩,下意识往后靠了靠,好让后背接近正在闷烧的火炉。里面炭火尚旺,传来劈啪作响的焦灼烟气。这种熏人的刺鼻烟气能让他清醒。萨塞尔吩咐端进来热糖酒饮品的奴隶马上出去,让奴隶把门也关紧。
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他跟米特奥拉两个人后,黑巫师呆坐了很长一段时间。他深深地吸气,像冻坏了似得搓着手,努力使自己平息下来。
他下意识想喝点酒,但米特奥拉却先他一步拿起酒杯,面无表情地就把热糖酒直接倒进了火炉。萨塞尔脸色僵硬地盯着火炉,看到在红黄色的炭火中蹿出了一股属于酒精的浅蓝色火焰。“喝茶吧,或者喝咖啡也行,”米特奥拉阖上眼睛,稍稍颔首,丝毫不打算道歉,“总之这种时候你不能喝酒。”
“我分得清场合!”
米特奥拉听着,抬起脸来。像平时一样,她面无表情,却又能在四目相对中流露出确凿无疑的神情:你倒是唱得好听,但你,你向来都是最分不清场合的人。
“你会感到心烦,这实属正常,萨塞尔,”学士语气平淡,“说到底光明神殿和阴影王国向来都不和睦。但我希望,你能少用点麻醉自己的手段,去尽可能思考一些比较实际的东西。特别是在此时此地,我们都应该拥抱理性。”
“但热糖酒——”
“总之这种时候你不可以喝酒,任何酒都不可以喝。”米特奥拉又闭上眼睛,“我知道在这种事我很难说服你,所以我就直接把酒倒掉了。”
萨塞尔骂了一句光明神殿教徒常用的脏话。米特奥拉这人看起来娴静优雅,举止也有着完全合乎容貌的柔美,还从来都不会大声说话,仿佛满溢着知性光辉的学者,——最擅长做的事情就应该是开导和教诲。然而事实上这人独断无比,做起坏事来毫无预兆,只要她认为该这么做,那就绝对会这么做,还会逼迫或说服其它人也这么去做。
“那你觉得灰精灵到底想怎样?”他只好问。
“可能性其实有很多,”米特奥拉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得回答,“不过......在灰精灵的使节展示他们的谈判内容之前,我能转达给你的,也无非都是些猜测罢了。进一步说,由于获知的条件实在太少,恐怕连猜测也谈不上,只能称作无端的揣测。”
“那除了我以外,前来议会的巫师里还有谁和光明神殿利益相关吗?”
“是有一些,不过在我看来,这些人的立场并不稳固,毕竟,说到底......他们也只是些利益相关者罢了。”米特奥拉盯着萨塞尔,“唯独你,萨塞尔,唯独你是陷入诅咒无可自拔的人。你知道无可自拔是什么意思吗?”
一个疯狂的问题,在这种喘不过气的时刻问出来却显得啰嗦。
“怎么?玛琪露把这事也给你说了?”
“事实上我们早就谈过了,我和玛琪露几乎谈了所有事情,既包括你知道的,也包括你不知道的,只不过......关于到底该不该把真相转述给你,我一直都很犹豫。前段时间,我听闻不列颠国王将真相告知于你,你却发了疯,殴打了她。现在看来,我没有转述此事也算个明智的决定。”
“那是个意外,要是你来说的话,结果肯定和她不同。”
米特奥拉稍稍歪了歪脑袋,像平时一样,她面无表情,却又能在四目相对中流露出确凿无疑的神情:你倒是唱得好听,但你,你向来都是最分不清场合的人。
“你能别老是用这种目光盯着我吗,米特奥拉?”
“我没用什么目光盯着你,萨塞尔,我的视线一直都毫无区别,我的语气也一直都毫无区别。是你太敏感了,总想要从别人的眼神细节和微小神情里解读出过多东西。”
“我想,是你总是毫无征兆地做出决断,让我不得不为自身安危考虑。”萨塞尔舔舔干涩的嘴唇,“你还记得白塔陈列馆吗,米特奥拉?你就那样把我给卖了,我居然对一切都毫不知情。”
“以当时的情况来考虑,这应该算是最合理的决断。你要做的事情,毕竟和我要做的事情毫不相干,硬凑到一起也没法提高效率,倒不如分头各做各的。”
“那我的知情权呢?”
“你为什么总是要坚持毫无意义的知情权呢,萨塞尔?反正你自己也知道,我从陈列馆里弄来的财物到头来还是你的。这些东西相比柯依苏斯或长牙之剑也许不算什么,但你毕竟掌握着一个至今无名的学派组织,而非孤身徘徊;学派需要的是大量积累,而非一两件只能拿来看的贵重品。”
“但我是——”
“你一只脚踩在光明神殿的裁判所里,这是最关键的问题所在,”米特奥拉直接说,“你明白个中区别吗,萨塞尔?最初是你对我伸出了手,我把它握住了,然后我才得以站在巫师们的阵营里。可事到如今,你自己却一只脚踩进了信徒的队伍里,还深陷其中无可自拔。如果你连自己的立场都分不清了,你还怎么在将来之事里确定自己的脚步?”
“我想是的,”他闷声说,“你说的对。”
“就算你摆出这幅‘我心情很抑郁’、‘我很受伤’的模样,我也不会怎样。你不是个半大的孩子,你本人也在我的开导范围以外。”
“你的爱好不就是开导别人吗?怎么我就在你的开导范围以外了?”
“是,你说的对,萨塞尔,我的确会揣摩失落者的想法,并尽可能给出可靠的解决途径,事实上,我也的确开导过不少人。但你的话,我觉得你脚踩着铁钉拖着满身伤口往前爬就是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