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百九十七章 我们可以书信交谈
“就像你曾跟我谈过的,”阿尔托莉雅答道,语调慢条斯理,“凡事皆有可能。”
“噢,国王陛下,我不想冒犯你,但如果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,那你也该知道,我从不介怀教育自己孩子的人究竟是谁。我对格谢尔这个差点害死我的老东西都没发表意见,更何况是您呢?如果孩子接受教育的环境让他们受到难以扭转的影响,通常我只会认为是自己的错误,是我为人父母不够格,比不上她的导师高明。换句话说,如果你能做到深刻影响她的灵魂——那我肯定会甘拜下风。”萨塞尔停顿半晌,好让她明白意思,“然而......”
“然而?”
“然而我和贞德之间可能存在一些分歧,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‘不虔诚者’担任孩子的老师。你的自述,你想让我知晓的一切,根本说错了人。你明白吗?”
“是的,我非常明白。”
“那你还有什么话要说?除了你自己以外?”
“该说的话,我都对你说过了,至于你的爱人,她在这事上格外没有发言权。我的决定没有必要通知她。”
“好,那随你便,”萨塞尔摇摇头,伸手接过卢克莱西娅端来的杯子,捧住热气腾腾的茶水。“不过我还是得说,你说的好像你是要当个政治论导师,然而我觉得你是在想——‘质子’。”
“我不太喜欢你的态度,萨塞尔,”阿尔托莉雅面无表情地说,“你的发言——”她停下话头,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。“这就是你想让我洞悉的真实吗?”她的语调带着怒火和惊奇,“你想说,我把莫德雷德变相囚禁在赛里维斯,”她突然冷笑起来,“是我没有教育好她,是我为人父母不够格。如今我和你的行为,则像是两个国家的领袖交换彼此子嗣,冒险让她接受另一方的教育?所谓的——‘质子’?”
萨塞尔装模作样地叹口气。他无比悲伤的摇摇头,就像是不忍心把父辈的矛盾延续到孩子身上似得。“我只想把你失败的教育纠正而已,不列颠的国王陛下,然而莫德雷德早就有了成熟的理念,我怎么可能影响她多少呢?至于贝雅,在她身上的主要问题在于贞德,而不是我。我不会在贝雅特莉琪眼前跟你大打出手,但我想她的母亲会。如果这一幕当真发生,那这就是你们在光明神殿的问题,你们争执的中心,也必然不会是我。我对法兰西和不列颠的旧怨毫无兴趣,至于认为你够不够格当导师,那也不是我该决定的事情。”
“我够不够格当导师,”阿尔托莉雅也接过一杯茶,她靠了回去,“此事已经得到过证实。至于你那碍事的爱人,我也不怎么关心。”她的语调中带着一如既往的轻慢,“说到底,不像你另一个孩子,这个孩子是追随了你的性格,而不是她的。”
萨塞尔低头看着手中茶杯,又抬起眼来。“那你是否能告诉我,不列颠的国王陛下,你究竟在想什么?当贝雅的导师究竟有什么特别意义?难道你还能让她跟你走不成?”
阿尔托莉雅正在小口抿茶水,她吹了一口热气。“原因自然很多,一来我认为,这个孩子确实表现出了值得培养的地方,年少之时就表现出了政治家的思想;二来她只是属于光明神殿,而非属于裁判所,倘若站在光明神殿的另一侧指点她,我想,她最后对阵营的选择恐怕也未曾可知。”
“你在我眼前谈她的阵营选择真的恰当吗?”
“梅林说你其实不属于光明神殿。”阿尔托莉雅就着茶杯斜睨过来,“但她也无法脱离光明神殿,也就是说她必然不会追随于你。既然如此,我在你眼前给她提供新的选择路途又能怎样?”
“我认为你只想把你俩的争执带到了下一代。”萨塞尔说,“你和贞德当初在不列颠边境打的头破血流,不是吗?如今你们被迫站在同一个立场,无法当面拔剑,所以你就只能把——”
“哦?所以我就只能用你们的孩子伤害她,真是了不起,还有什么?因为你打算用我的孩子伤害我,所以你就认为我也打算用你的孩子伤害她?”
“我的逻辑不是这样。”
“可我是在陈述事实。”阿尔托莉雅继续冷笑,“毫无疑问,你打算用我的孩子伤害我。”
“或许是事实。”
“你从来不愿意供认事实。”
“你认为我想这么做,我也不想反驳你,仅此而已。”
“对于一个巫师来说,你的狡辩着实让人印象深刻。”
“不管怎样,供认和揣测是有区别的。”
“对我来说没有区别。”
“只要有揣测,哪怕没有事实,你也会下狠手?”
“在我看来,”她避重就轻地说,“它应该被称为‘推测’。”
“那根据这种‘推测’,”萨塞尔说,“你会杀了你的亲姐姐和莫德雷德真正的母亲摩根吗?”
阿尔托莉雅的脸色难以察觉地扭曲了一下。“倘若切实可信,我自然会。”
萨塞尔恍然大悟。
“也就是说你其实不会,”他说,“虽然你察觉到无数迹象,从中推测出无数糟糕至极的可能性,可是你就是不忍心动手。虽然你号称自己会在革新的道路上坚决到底,扫除所有阻碍,可是你还是整天对着你的书桌发呆,自怨自艾,一会儿为自己过去的心软自责,一会儿又因自己想杀亲人因满怀痛苦。”他险些没掩饰出自己幸灾乐祸的嘲笑。“你当时痛快地处死了你亲爱的战友马库斯,是不是因为他没跟你上过床?”
阿尔托莉雅阖上眼睛。她徐徐哈了口气,放下茶杯,然后转过身来一把拧住他的脖颈。“我不喜欢你的态度。”她厉声说,睁大眼睛盯着他,“还是说,尝试刺痛别人已经是你的习性了?就像是野狗必须要抬起腿撒尿?”
“那天,在游会屋子里,我看着你把那件事说出来愚弄我的时候——”
“是啊,我很希望和你谈谈这事情,萨塞尔。你难道没意识到你这个蠢货整天自我感动,事到临头都不想放弃,还把诅咒当作希望,这比我还要可笑得多?”
“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很可笑。”
阿尔托莉雅听到这话顿了一下,但仅此而已。“我当然知道自己挺可笑。”她若无其事地说,“但是,如果你没有把自己身上的问题解决,那我奉劝你,——最好也不要来指责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