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一百章 恶魔灵神
似乎这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，又似乎已经发生了很久，只是他如今才忽然发觉。在萨塞尔头晕目眩的一瞬间，动物园不知何时竟蒙上了一层雨帘，景物都变得朦胧不清，只能看到那些树木和铁栅栏透明而又模糊的影子。过膝的长草吸足了水，在大雨和风中胡乱晃动着，带来闷热和潮湿的感觉。阴云蔽日，就像幕布后的蜡烛掉了下来，忽然熄灭了，将整个天地都埋入黑暗窒闷的裹尸布中。
酷暑时节的大雨执拗地敲打着大地，润湿了伤口，冲刷满身血污，让皮肤变得湿滑，并且不断带来轻微的刺痛。远方的雷声让痛呼变得沉闷而低微。忽然有闪电劈下，就着连绵的大雨勾勒出她苍白柔软的身形，以及鬼魅一般妖异的金色竖瞳。
被杀意占据的人骑在萨塞尔身上，扼住他的喉咙，就像是要使他窒息、死去，但这窒息感不仅没有带来死亡，反而和下身的摩擦带来一种疯狂的亢奋。
某种风暴好像就在近处，好像是在他的耳边咆哮着，同时还响起了疯狂的笑声。这风暴和黑夜把他们俩同这人世隔绝了起来，连他的另一半和孩子都被某种意志隔绝在外。野兽的诅咒从她眼中传到他眼中，将他也席卷到怪诞、疯狂的梦魇的旋风中，在半空中打着旋，——萨塞尔感觉不到地面了，他和这人被抛进了云雾环绕的虚空中，被无休无止的诅咒所缠绕。
锁链不是要杀死我，它在利用我被她唤起的......
然而为时已晚，锁链已经等候在她灵魂中，以龙吼、古龙神的记忆碎片一步步引他过来，然后从他心灵里每个趋向于贪婪和情欲的部分让他入瓮。这头龙的气息是它炽热的气息，这妖异的金色竖瞳就是它呼唤出的她满怀杀意的眼睛，暴力带来的杀念和饥渴的欲望是会相互激发的，因为这就是他们这种人的兽性那一面本能。
我还是没有胜过肿胀之女。
“你这蠢货......你的理性呢，阿尔托莉雅？我几乎就要离开了，都是......”
“是你把我逼到这一步的。”她嘶声说，另一只手已经在拔剑了，“到了这种时候，你还在责怪我？”
“那是锁链在驱使......”
“等我杀了你，一切就都能得到偿还了。”
“你杀不掉我，完了的人是你！赶快拔剑自刎把你这该死的杀意忘掉，这样我还能挽回一些可能的......”
“你让我为你牺牲，萨塞尔？你当我是那白痴村姑不成？你为我牺牲还差不多——快去死吧！”
在萨塞尔获得暂时的清醒想要将她踢开的时候，阿尔托莉雅已将手臂挥下。重重的一剑穿过他的口腔，从喉咙刺入胸骨、心脏和脊椎。但这只是一个荒诞的梦，所以这死亡没有带来真正的死亡，反而来了濒死中的疯狂体验，带来占据心灵的扭曲渴望。他的瞳孔好像放射出了火焰，变得通红竖起。他从剧痛中感到越发疯狂的亢奋。他沿着贯穿自己躯体的剑刃往前爬，勒住她的气管。
他闻到她激烈跳动的心脏，闻到她带着血腥味的喘息，那预示着痛楚。她要明白自己的下场！
“你怎么敢——”
“这是野兽的诅咒啊，满怀杀意的国王陛下！”他咧开满嘴尖牙，发出恶魔的咆哮，“你带着野兽的诅咒过来诅咒了我，现在，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了。”
“你先用你可悲的诅咒让我落得这种境地，然后你又来指责我？我告诉你，萨塞尔，就算我会知道自己要落得如此境地，我也绝对不可能为了你这可悲的恶魔自我牺牲！”
“你已经开始牺牲了，这就是你完成牺牲的最后一步，——用你那可悲的眼睛好好见证吧！”萨塞尔嘶声说着把剑啃碎，节节吞入腹中。然后他把阿尔托莉雅落满雨珠的身体用力抱紧，用胸膛感受她湿润、柔软的肌肤的摩擦，并且越抱越紧。
在云雾环绕的、窒闷的黑暗虚空中，在久久不停息的叫声和痛呼声中，在疯狂的诅咒和话语声中，永远尔虞我诈的城市终于对他袒露了它最黑暗、神秘的内幕。他能感觉到自己满怀渴望的种子在濒死的窒息感中不受控制地释放，哪怕满到顺着他们纠缠的双腿不断流淌下去，还是在她最深处的地方不断燃烧。
哪怕萨塞尔有这样多疯狂的体验，互相扼住脖颈要使对方窒息死亡也太过荒谬不经。扭曲的杀意已然和情欲融为一体，撕裂了心灵的外壳，刻下无比深邃的记忆。而一想到阿尔托莉雅第一次被贯穿的体验是这样发生的，他就想要发笑。
是的，是这样，锁链已经把他们层层缠绕，刺穿内外，而她业已被同样炽烈的情欲所制服，——这其中没有任何人世间的东西。这是野兽的诅咒。
现在他只能指望玛琪露了。
......
她的氏族......
膝盖跌落在云雾缭绕的虚空中，咽喉体会到窒息的闷热，艾希拉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提了起来，投入某种黑暗。有什么东西层层缠绕她的灵魂，有什么东西在抚摸她的脸颊，带来刺痛和麻痒。血从肌肤的伤口里渗了出来，世界无比黑暗，她只能看到一双血球一样的眼睛。
“你是被提前选中的人，孩子，”萨塞尔低语道，“而我是你的主人，——你该知道自己的命运了。”
这野兽的诅咒在非人的空间中如云雾缭绕，翻腾渗透着她的血肉和理性，注定了某种即将到来的末日，——这是艾希拉脑海中唯一的想法。不是他被占据了，而是他本来就有这样恐怖的面目，什么东西把它们完全释放了出来。
“你不想实现你的渴望吗，艾希拉？”
“不！”艾希拉竭尽全力想用手挡开他，“我才不想当你见鬼的奴隶！”
忽然之间一只手把她拽了出来，她仰面张望，看到传说中的天空之主，看到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，半边身体是人，半边身体是虚无的蓝色星光，勉强能看出人的轮廓，其中没有任何能称作骨骼或血肉的东西。
“发生了......发生了什么？”
“附身你的人现在是锁链之主了，你是他临时选中的从属。”索莱尔只说，“现在去深处待着，加克人，——一定不要露面，尤其是不要靠近萨塞尔·贝特拉菲奥这个畸形的恶魔灵神。我不想事情变得更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