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我以为我在跟你谈正事
乌迪纳斯这才注意到,战斗已经完全进入白热化,仿佛全世界都陷入一片血腥的混乱之中。援军从每一个方向源源不绝地涌来,——沿海的蒸汽运输船、陆地的列车、天空中四处乱飞的亚龙。战场上的人类和灰精灵术士相比没有任何优势,施法者的数量和质量都远远无法企及,可他们的机动性和增援数目实在匪夷所思,不管多少从天而降的风暴夷平地面,不管多少磅礴的海啸掀翻沿岸的船只,甚至天空完全为闪电汇聚的乌云所覆盖,都不断有更多人跟着掩护的炮火往中心区域推进过来。
神灵般的恶魔也好、宛如梦魇的怪物群也好,这些事物出现在任何一座城市都是彻底的灾难,如今却难以动摇大局,只能沦为规模更大的灾难的一部分,更别说本就人口稀少的加克族形变者了。战场的面积是如此宽广、情势又是如此混乱,唯独山脉般的神尸和黑暗的球体才是一切的中心,其它任何都只能位居一隅。
没有洒向长空的热血,没有起落交击的刀剑,只能看到遍地狼藉的壕沟和狰狞的铁网把战场撕得支离破碎。人在沟渠里奔跑,宛若影影绰绰的鬼魂。战场中唯一能够清晰看到的,就是浓烟滚滚下推进的散兵线和沸腾的巫咒光芒。死尸和伤员被例行公事地清理出去,运往战场更后方,信使、工兵和情报员在阵线后四处奔走,传递讯息。
在这其中,每个人似乎都是一块不停运转的齿轮零件,让乌迪纳斯相当怀疑这些人究竟有没有个体的独立意志。
这种例行公事的程序俨如是融进了他们的骨与血。
......
下雨了,乌云已经蔓延到比战场更遥远的地方。这非自然的雨幕迅速驱逐了黄昏的日光,也使沉郁的黑夜迅速降临。飞艇好不容易才在临时搭建的场地上着陆,——据传在高空的时候,飞艇外部很容易结冰,如今看来,确实很多地方都被薄薄的冰面覆盖了。贞德走过的地面附近笼罩着一层雾气。雨点四处弹跳,把坑坑洼洼的土块渗透得又湿又滑。
骑兵军们的马匹发出嘶哑的叫喊,咒骂声在营地中到处回响;清点物资后勤的大兵在跟发了疯一样扭动的旗帜和帆布帐篷搏斗,仿佛是在暴风雨的海上;抢救损坏铁路的工兵们帽檐全都浸透了雨水,暮气沉沉地耷拉下来。
更多物资正从飞艇上往库房搬运,由于这段铁路损坏了,不久前才刚抢修好,很多库房都塞满了东西,不得不往临时搭建的棚子和帐篷下面搬运。后勤人员正对物品进行分类,看哪些可以淋雨,哪些不可以淋雨。其中有各种各样的机械零件、备用的铁轨修补部件、备用的滑轮传动装置的各个部件、各种直径的炮管、各种样式的弹药和枪械零件、测量气体和环境状况的仪器、一大捆一大捆的电缆线和钢轧,其中还有营地里给长官用的家具。
找到那间为贵客临时腾出地方的库房时,贞德已经湿透了,雨滴渗进盔甲,把衣服浸得好似浸水的抹布。几个光明神殿的卫士神情肃穆地站在倾盆大雨中,对贞德点头示意,又往帐篷里看了一眼,神情中带着类似于麻木的同情。看来阿尔托莉雅已经在潮湿阴冷的库房里等她了,——除此以外,应该没有其它任何人在。
关上门之后,里面人抬起没有表情的脸来,看了眼贞德。裁判官瞥了眼她裹身的破布,总觉得有些眼熟,不过还是把包好的衣服扔到阿尔托莉雅身边。雨点敲打着土地,发出潮湿的轰鸣,在这之间,是哨兵的哨声、列车的汽笛声、马匹的嘶鸣声和吊车移动货物的声音。
阿尔托莉雅像个可怜兮兮的乞讨者一样蜷缩在铺着绒毯的铁架床上,脖颈上有掐过的瘀伤,脸颊和嘴唇有噬咬的痕迹和吻痕,从裹身的破布里露出的一条小腿上有很多牙印,那只白皙的脚垂在床边上,伤口不断流血,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愈合。
不过国王陛下的神情还是冷漠的可以。
然后阿尔托莉雅扔掉破布,开始默不作声地穿贞德带来的衣服。煞白的裸体在苍白的灯光下闪耀,那很像是饱受折磨的奴隶肌肤。她浑身上下都是被折磨的痕迹:烧伤、牙印、淤青、利爪撕裂的伤口,前胸一圈噬咬的牙印尤其明显,她身体下面不仅在流血,还在流出某种贞德相当熟悉的东西。除此以外,阿尔托莉雅的脖颈上缠有一圈怪异的锁链,不过似乎被她扯碎了一部分,裂口有火焰烧灼的痕迹。
虽然她习惯性地想开口讽刺几句,不过目前战况很不好,导致贞德没有任何闲谈的心情,——跟眼前这人情况凄惨的程度没有关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