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未必如此
“不对,不是幸运。”她说,带着人类所没有的声调,“因为我看到了,我看到你比那时失去的更多。”
“代价无法避免,只要尚未抵达最坏的结局,一切就还能挽回。”
“还能挽回?不,也不对,我不想谈论你所失去的欲望和牺牲了,只谈最重要的一件事吧,——分裂出一个完全相反的精神,这也是你能接受的代价?这也是你以为能够挽回的结果?”好像是强调她的话一样,血红色的光在她眼瞳中闪烁了一下,“你甚至都不能称作主体了。你和这个精神的比对,简直就像我和无皮者、和我那些背弃主体的化身的比对。”
“我更关心的是,你在我灵魂里种下的种子。”
“对我这样的存在来说,所有的情与爱、所有的满足和愿望都是交换,而非给与。”肿胀之女终于回答,还朝扇尖点了点下巴,“我向来公平,只是偶尔略过略无关紧要的细节不谈,待到我亲爱的崇拜者们走到王座的顶端时,我才会收取此类无关紧要的代价。这些,你都是知道的。先前那次会面,你不是抱了我,还在我的身体和灵魂里种下了种子吗?满足是相互的,而如此深入的行为,——我和你之间的这件事,亦是以往从未有过的。你要付出的,而且绝不是剥下面皮这样简单的代价,你要用你的灵魂和血肉当作载体,让我无需逃离这个精致的牢笼,也能借你显化在外界,萨塞尔。”她展开纸扇,遮住嘴唇,“你的堕落,恰恰是我的救赎。”
“我并未在锁链的束缚中堕落,而且我正坐在你眼前。现在你可否回答我,你要怎样得到救赎呢?”
“我不可能给你明确的回答,因为这就是我诞生的意义。正因如此,萨塞尔,正因如此,我才会循着一切能让我感到满足的希望去给予、去爱抚、去付出,最后在某个时机取回一切。你得知道,我确实是爱你的,毕竟,我本身就是为爱欲而生的......”
“你对于一个人的好奇总会消逝,个中区别只在于时间长短。你的爱欲,来自你对不可能的救赎的寻见,其中根本没有任何付出,只有满怀亵渎的给予和扭曲。在我以前,这些可怜的人甚至无法深入你的内在。等你完全掌握了这样一个遭受亵渎的人,认为他们没有更多价值可言,你就会视其为多余的累赘,以交换当作借口收回一切。最终,这些可怜的人们只剩下一张空洞的面颊缝在长袍上,当作你所谓爱情的纪念品。”
“但你深入了,萨塞尔,”奈亚拉托提普说道,她半掩着脸倾身过来,放轻声音,“为了不被囚禁,我甚至愿意和你孕育一个孩子,——为何你不能相信事情会有所改变呢?”
“你所谓的孩子就是你自己,你所谓的孕育是把种子种在我的灵魂里,把我的神智当成茧,在我破碎的一刻把你诞生出来。”
“你要理解,——我所做的事情,都是我自己最为痛恨的事情。我不希望我所爱的你死去,然而只有不断折磨自己的心灵,我才能记住你为这段爱情付出的牺牲。你能明白其中的痛楚吗,萨塞尔?你明明是我的最后一个爱人、是我的最后一个使者。”
“假使我如此相信,待到某个无比久远纪元之后,你也会对另一个说同样的话语,做出同样的打算。”
她侧了一下脑袋,将合拢的纸扇抵在嘴唇上,无暇的眼眉中也显出不解的神情:“待到某个无比久远纪元之后,连你的血脉都不可能存在了,还谈什么另一个人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