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我暂时不想谈这事
“你相信自己能承受她的记忆,你相信自己不会被漫长的、孤寂的外域岁月折磨得发疯,你还相信,你能洞悉其中的未知?”
“我和你之间已然不存在秘密,思想也像两本摊开的书,任由对方翻阅,你又何须多次一问?”
“单纯的思想是不明晰的,同时,也是易于变化和忘却的。”她以带有责备的语气说道,“只有通过明确的言说,借着明确的记述,才能为你明确事实所在。也只有这样,你才不会将思维四处蔓延,不仅自己最终迷失,还连起始之处也无法寻见。”
“你总是能找到理由责备我。”
“这么说来......你是想要鼓励了?这可真是太不成器了。”
“为什么非要随心所欲地揣测?你随时都能看到我的想法。”
“不需要,也不会去看的,”她不在意地说道,“我只是想要你接受一件事,——那就是有一个人能够随时随地洞悉你,仅此而已。这是为了让你知道诚恳的重要性,没有其他多余的目的,过去的时间里,你太习惯于欺骗和隐瞒了。我自己不会去窥探任何人,如果没有必要,我也不会去窥探你,还把它当作爱好。仔细想想,对于其实比自己低劣的东西,为何还要窥探他们的心和思想呢?没有必要,不是吗?迄今为止,你蛊惑和影响了不少人,你对他们的命运造成过无以复加的影响,你也占据了很多人的心。然而,你自身呢,萨塞尔?仔细想想,你自身,不还是被无力感和痛苦所困,最终竟然迷失在锁链的引诱之中吗?
“我以为我学会了很多,只是我仍然在学。”
她却不愿意这样放过他:“是啊,你确实——学会了很多,你确实——不再为矛盾的思想所困、不再左右犹疑、不再无法作出取舍,可惜的是,除此以外,我呢——暂且没有看到更多了。你没有在伯娜黛特的预知中迷失心智,把自己当作翱翔的苍鹰、腐朽的尸骸、以及一切存在的他者,这是你明确了你自身的证明。你会承担索莱尔的牺牲,帮她走过你未能走过的路,这是你明确了道途的证明。这很好,不过......”
“不过?”萨塞尔问道。
“道途——还是会偏移的。”她说,“道途总是会偏移的。那段时间里,你差点在我们脚下死去的天球消亡,近乎失去自我,这也是证明。”
“我确实被这颗逐渐死去的天球感染了,但这其中的感受正是我在道途中想要体会的。在伯娜黛特的预知中,我成为腐败的尸骸被鬣狗肢解、被蛆虫啃食;我成为病痛的奴隶被主人使唤、被鞭子驱使;我成为迁徙的候鸟穿过半个世界,在猛烈的暴雨下蜷缩身体,又坠向大地,迎来生命的终结。这一个个生灵的苦痛和死亡、记忆和情感,甚至是它们无从感知的腐败和肢解,都是我在寻觅和追逐的。”
她又叹起气了。“不管体会多少种低劣生命的情感,你都只是在原地兜圈子。成为它们不能给你带来任何智慧,除非你把自己的思想强加在它们的行为中,然后——为其赋予多余的、其实不存在的意义。你知道的,它们的生存本来就没有意义,”她呼了一口气,然后强调说,“它们只是些腐尸、蛆虫、奴隶、候鸟,也仅此而已。”
“我知道,但我以为,我需要从一介蛆虫重历生命,然后不断向上,沿着螺旋形的阶梯来到今日,我才能从最初明确自己的心智,才有能力体会到更高点,而非迷失。”
“是吗?”她坏心眼地笑了,“比如说扮成小男孩认戴安娜的母亲当你的母亲?”
“我暂时不想谈这事。”
“没否认在玩母与子的奇妙游戏呢。”